凌风疯了,却又不是真正的疯掉。
按白医生的话来说,他只是被药物控制了大脑神经,思绪混乱,行为失常,暂时性丢失了作为人类该有的情绪自控力和思考能力。但事实上,只要他想,他还是勉强可以理解别人说的话。
但这个“别人”,目前而言仅限于绝渡一人。
“你吃一点……一天没吃东西……身体会受不了的……”
傍晚回到宅子里的绝渡还没踏进凌风的房间,便听见一声刻意放低的轻柔嗓音在昏暗的房间里若有若无地响起。
放弃了开灯的念头,绝渡刚踏进房间,目光准确地锁定到了隐没在房间最远那个昏暗角落里的身影。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亮,绝渡隐隐约约能看见负责随侍在凌风身边的阿昂正端着一碗清粥,保持着与凌风半米的距离,苦心劝着那个闷不吭声埋着头蜷着身子的人。
但显然,这样的劝说并没有得到理想中的效果。
严格来说,被苦心劝说的对象完全没有要理会他的打算,甚至可能连他的存在都直接被无视了。
“你吃点啊……你饿一天了……”
没有察觉到绝渡出现,阿昂还在锲而不舍地对着无动于衷的凌风进行着他的劝说大业。
绝渡揉了揉眉心,略微踌躇了几秒后便迈步过去。
“家主大人!”
在绝渡逐渐靠近后终于扭头发现绝渡存在的阿昂面上露出仓皇的色彩,连忙将手里的碗放置在一旁,朝着绝渡俯身恭恭敬敬地跪趴了下去。
“……”
然而绝渡的视线定在那个团成一团的瘦弱身影上,丝毫没有理会阿昂的意思。
没听见绝渡的回应,阿昂颤颤巍巍地稍稍抬起头来。
“家主大人……”
见绝渡一直在注视着凌风,阿昂脸上仓皇更甚,生怕绝渡怪罪,小心翼翼地抬起缠着纱布的手,低声解释道:“凌风不让奴隶靠近,奴隶一碰他,他就会很激烈地反抗……奴隶还被他咬了一口……但白医生说不能刺激他,所以奴隶不敢强迫他……”
“碗给我,你先下去。”
没等阿昂解释完,绝渡便打断了他的话。
阿昂立即闭了嘴,眸光略带了些许犹疑,悄悄地侧过脸瞥了一个那个依旧缩在角落的少年。
听说……这个奴隶就是被家主大人欺负成这样的……
若是这样离开,他会不会再被……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阿昂禁不住抖了抖,眸光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同情和不忍,忍不住再度瞥了一眼凌风。
然而,他却也没有因为这点同情而产生正面反抗掌握着自己生杀大权的大BOSS的勇气。
于是,他重新垂下脸,轻轻应了一声“是”,将手里盛着白粥的碗恭恭敬敬地递到绝渡手里后,便火速退下了。
阿昂离开后,昏暗没有一丝灯光的房间里便只剩绝渡和凌风两个人。
外头微弱的光亮透过窗帘的缝隙挤了进来,给这个黑暗的空间带来了一丝半点的亮光。
“……”
绝渡端着那碗尚且温热的粥,笔直地立在原地,幽深的黑眸穿过昏暗的空间凝在缩在墙角边的那团黑影上。
仿佛只有身处在黑暗中,才能寻觅到一丝安全感。
仿佛只有将自己彻底掩藏在暗处,才能避免更多对自己的伤害和凌虐。
即使视线昏暗,绝渡也依旧能轻易地分辨出,那团几乎要跟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正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剧烈地颤抖着。
只要他们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即使他与他之间隔着几米的距离,他都会诚实地表现出内心的惊惶和恐惧。
绝渡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凌……”
原本想要开口的绝渡,才发出了一个单音,脑海里便掠过了昨日在他呼喊了一声后凌风越发惊慌匍匐下跪的画面,于是,他果断掐灭了自己的声音。
端着手里的粥,绝渡放轻着步伐,缓缓地走了过去,将自己一同融入到凌风所处的黑暗空间里。他蹲下身来,端着碗注视着凌风,却意外地迟迟没有反应。如果细细观察,还能发现向来果决的家主大人脸上掠过一抹不知所措的狼狈。
静默了几分钟后,绝渡终于还是缓缓抬起了手,探向了凌风露在两臂间毛茸茸的脑袋。
结果,他的手指才刚刚触碰到凌风的头发,便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原本团成一团的身影受惊般地整个人原地弹跳了一下,随即他抖着手脚,整个人几乎贴到了地毯上,朝着绝渡恭恭敬敬地跪趴了下去,身体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
绝渡的手又一次僵在了半空中。
他像是一下子掉进了冰窟,心脏爆发出一阵阵尖锐的疼痛。
他竭力维持镇定的脸上再度掠过一抹僵硬的色彩,在原地维持着僵直的姿势又静默了几十秒。随即,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眼神凝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