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毕,周文君静静地立于一侧等待皇帝发话,半晌没听见声响,抬头一瞧,却见那高坐在上的皇帝呼吸越发急促,面色异常地红,他心下一惊,父皇近日总是头疼,莫非是有何急病?此时莫不是发作了?他又上前一步,一声“父皇”还未说出口便被急急地喝止了。
那横眉立目,忿然作色之人,哪还是他那温文尔雅的父亲啊。
他愣愣地瞧了眼面前之人,仿佛被吓到了,他的父皇,向来慈爱,可从来不曾向他发火,今日何至于如此严厉?
而下一刻,一股若有若无的石楠花的气息飘散开来,他有些诧异的瞧着那素日威严的父亲,他也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了,血气方刚,不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他几乎是震惊地瞧着眼前人,像是从未认识过此人一般,甚至想上下打量一番。
那不是他父皇。
这个想法甫一出来,连他自己都吓到了。
“放肆。”一声怒吼自耳畔袭来,直视君王乃大忌,他下意识向地上跪去。
“滚!”还未来得及请罪,便又叫一句吼声一震,他赶忙告退,手足无措地向门外走去,凌乱的步伐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皇长子的生母,乃是当今皇后,而当今的皇上,除却皇后外只有一位有过肌肤之亲的侧室,甚至连侧室都算不上,那不过是个低贱的宫女,仗着自己美貌便使计勾引皇上,妄图母凭子贵,飞上枝头做凤凰。
在外人眼里,皇帝是个专情的明君,不仅治国有方,还独宠皇后一人,这么些年来不曾纳妾,便是那位低贱的宫女,也从未有过位份,生下一位皇子后便被处死了。
这还在襁褓的小皇子,也是皇后见其可怜才算放过一马,这么些年养在宫中,皇帝没去搭理,也不知现下是何模样了。
这些情谊,皇后和皇长子都看在眼里,对于皇帝的专一,他们曾深信不疑。
周文君一路跌跌撞撞,上了轿还魂不守舍,他方才看到了。
那明黄的帷布下,一只玉白的足,露了出来,那细瘦小巧的玉足,只足尖一点粉色,脚趾玲珑可爱,还羞涩地蜷缩着,如同待放的花苞。
依脚看来,若是女子,约摸也才二八年华,想来必不可能是那勾引父皇而被处死的宫女,况且他可是亲眼看着那贱妇服下鸠酒,口吐白沫七窍流血而死,那又是谁?瞧着父皇的模样也不像是被下药或是强迫。
他倒并非觉得帝王有个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妥的,他只是有种陌生感,仿佛这个父亲他从不曾见过,他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现下正值多事之秋,一切反常的迹象都能使他烦躁不堪。
“殿下,殿下?”
外面的侍卫叫了他好几声,他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嗯,何事?”
“殿下可要直接回宫?”
他怔了怔,“去椒房宫吧。”
他或许该去看看他那母后。
正要起驾,他突然掀开帘探出头来,目光直直落在养心殿,似乎想要穿透殿门再看看他那父皇的样子,那神色太过沉静,似乎同素日的他没什么区别,可一旁的侍卫却突然一身鸡皮疙瘩,莫名其妙地拢了拢衣襟,暗道天气怎么又转凉了。
马车欲走,忽然听闻一声呵斥,“慢着。”
那皇长子不知怎的又改变主意了,“还是回重华宫吧。”
皇后近日偏头痛犯了,不可过多Cao劳,某些事情,还是暂时不要知道的好。
待周文君离开大殿后,皇帝这才将那汗津津的美人儿自桌下捞起。
言辞秋现下没什么力气,只任凭皇帝摆弄。
他懒洋洋地接受着皇帝的安抚,仍如同那受惊的小兽般抽抽搭搭地哭泣着,哭嗝一时停不下来,皇帝便耐心地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背,待平静下来,他才娇娇软软靠在皇帝怀里,声音有些哑,却带着慵懒,别有一番风情,“皇上,我想送送爹爹最后一程。”
他今天来的目的可没忘。
许是刚行完房事,皇帝也不愿过多思考,此言一出,也只是稍稍皱了皱眉,“天冷,你身子骨受不住。”
言辞秋心底冷笑,面上却人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咬着嘴唇,低垂着的长长的睫毛没能挡住泪光,那委屈得不行还要故作坚强的模样,直直地戳进皇帝心窝子。
一时心软,他便低头舔净了那珍珠般一连串的眼泪,“这么想去?”
言辞秋不答,只闷闷地哼了声,眼尾却还红着,拽着皇帝衣角的指尖都有些发白。
“真是输给你了,”皇帝一时失笑,被他这无辜又可怜的模样逗得有些心痒,“朕许你在城墙上望一眼,记得多添些衣物,地上让宫人垫些毯子,可别shi了鞋袜。”
他不愿言辞秋露面的另一个原因——害死言望一事,诸多官员知晓,其间不乏口舌长的人,倘若有人说漏了嘴叫言辞秋得知了真相,他这杀父仇人还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得了许可,怀里那人这才破涕为笑,双手环着他脖子,抬头朝他脸上吧唧一个吻,脸上还挂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