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的身影随意地倚靠在梧桐粗大的树干上。范夜岚一怔,竟然是几天没见的李初眠啊。李初眠仍然在大热天穿着白色的长袖衬衫,袖口随意地挽至肘关节处,露出半截光滑白皙的小臂。黑色的长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突然就让范夜岚想到了一个词:禁欲。嗯,一股浓厚的禁欲气息。
李初眠轻抬右手,修长的手指间竟然夹着一根烟,她竟然抽烟?看着李初眠骨节分明的手指,范夜岚突然就很想看到她拿枪的样子,这样漂亮的一双手,拿枪的姿势会是有多赏心悦目。李初眠面无表情地抬眼看了看来的几个人,缓缓吐出一口烟,看样子并不打算和他们打招呼。反而是满头大汗的步倾桀上前喊了一声:“初眠。”他身后跟着的几名刑警也识趣地跟着喊:“李队长好。”李初眠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范夜岚很替李初眠感到惋惜,那样好听的声音,却不愿多开口说几句话,如果她的语气变得温柔,或许她的声线能让人心醉。
步倾桀走到李初眠面前,对她说:“少抽点烟。秦厅今天晚上请吃饭,不许不去。”李初眠将还剩了一大半的烟扔到地上,用脚踩灭,盯着自己面前的那一小块地面,回答说:“不想去。”步倾桀皱了皱眉头:“秦厅这次点名要求你必须去的,晚上我来接你。”说完步倾桀就走了,不留给李初眠拒绝的余地。他和她一起经历了那场变故,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性格已经冷淡到了什么程度,这种饭局,如果不是强迫她,她怕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看着步倾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李初眠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唯一的一抹窈窕的身影上。范夜岚,李初眠在心里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不管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多久,李初眠再回想起,总会有股深深的愧疚与恐惧。范夜岚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淡出了李初眠的视线,她才收回了目光,向与范夜岚相反的方向走去。过去两年了,李初眠依然没能从那次的Yin影中走出来,虽然那次事故并不能完全怪她,但她,一直都心怀愧疚。
两年前,刚满十八岁的李初眠,毫无疑问是东临市所有犯罪的克星。年轻的李初眠自然也有些骄傲,认为她的速度是绝对的,没有人能超越,破案的时候总是单枪匹马,不等大部队一起行动。李初眠出色的能力吸引了许多罪犯来挑战,自然,他们都被李初眠送进了监狱。直到那个犯罪天才,H的出现。
H的作案手法每一次都不相同,犯罪的现场几乎不留下属于自己的任何线索,只是他习惯,在每个受害人的额头上,用小刀刻下“H”的字样。当李初眠顺着H留下的蛛丝马迹在东临市边缘的一座悬崖上找到H时,H正在不紧不慢地给两名人质绑上绳索。人质是一男一女,看样子就直到是一对中年夫妇。李初眠和往常一样,单人匹马,认为自己肯定能凭借超乎常人的速度制度H。
H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眼睛。H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你终于来了。”H的声音很低很低,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他把两名人质的眼睛用黑色的布条蒙住,放在自己身体的两侧。李初眠开始一步一步向H靠拢,如果他是想把人质扔下山崖,李初眠肯定自己是能在他动手之前勾住人质身上的绳索的。H突然低头,一股异样的情绪突然涌上李初眠的心头。H的身形甚至都没有动一下,他身边的两名人质却突然朝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飞了出去。李初眠瞪大了眼睛,这不可能,他不可能快到连她都看不清!李初眠突然回过神来,猛地向其中一名人质冲过去,却由于怔愣的时间太长,为时已晚。
空荡荡的悬崖边只留下呼啸的风声,和对峙着的两个人。H的嘴角扬起,笑容里是不羁的桀骜,他说:“李初眠,你比我慢多了。”H的脚尖动了一下,几乎是同时,李初眠飞身向前,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她的指尖几乎已经碰到了H的衬衣,却还是慢了一步。李初眠眼睁睁地看着H带着诡异的笑容,缓缓坠向无尽的深渊。
当温柢和步倾桀率领着各自的队伍感到时,只看见李初眠清瘦的身影,伫立在悬崖的边缘,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呼啸的山风,鼓动着李初眠白色的衬衣。她完全可以等到大部队来再动手,又或许可以带一支枪上来,可是她没有,她太信任自己的速度了,她只依赖于自己的速度。于是,现在巅峰的她,瞬间跌落到谷底。她的速度原来还不够快啊,还需要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温柢和步倾桀把她带下山时,她一言不发,他们都懂得她的骄傲已经在顷刻之间倒塌,可他们也没有办法帮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堕落,一如她站在悬崖边看三个人跌坠。
后来,他们在山下找到摔得血rou模糊的两具尸体,是那对夫妇,他们的额头上,用龙飞凤舞的字迹刻下了两个花体的英文字母“H”。那两个人,是范夜岚的父母。没有找到H的踪迹,H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此渺无音讯。
从那以后,李初眠开始整夜整夜地做梦,无论睁眼闭眼眼前总是浮现出那两具尸体,和那个耻辱性的,H的字样。李初眠在那时学会了抽烟,变得冷漠而孤寂,整夜整夜站在窗边,看无尽的长夜一点点变蓝。那个梦,已经成魇,她再也无法安稳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