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道:“阿年,你可曾见过小侯爷?”
两人谈的便是这人,安阳懒懒地看他一眼,声线微冷,“哥哥的意思是我去拜谒他?”
安阳眼底掀起了波澜,泛起不太友善的光泽,上官衍俊秀的面容上漾过笑意,似是将屋内的寒霜融化,“安公主想多了,论尊卑该他来的,不过被陛下阻止了,给你一份安静。”
“哥哥,你不觉得陛下此举早了些。”安阳当真面露不快,她本就不悦,陛下又非年迈,这样做总让她心里不安。
上官衍一怔,笑意微敛,“确实早了些,不过是风声罢了。”
安阳垂眸静坐了会,心中愈发不安,天光暗淡,好像又要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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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小侯爷十一月末入城,在十二月初的时,女帝在昭仁殿宴请百官,为小侯爷接风,与往日不同的是,筵席不准携带家眷。
如此,沈洛云自然去不得,两岁的孩子正是好动的时候,她趴在安阳膝上,红衣映着白瓷般的肌肤,她伸出rou乎乎的小手,在姑姑腰间揪了揪,没将玉佩拽下来,嘴巴瘪了瘪,安阳只当未见,将孩子抱给阿嫂。
小阿敏见哭都没用,乖乖地躲在阿娘怀里。安阳低眸瞧着自己一身红衣,想了想,太过惹眼,换身素净的好。以前为皇嗣时,张扬惯了,为了讽刺安瑞,在他灵堂上一袭红衣,多少人背后骂她,不尊长辈。
现在觉得自己失去了张扬的底气了,换了身紫衣,抹了些脂粉,看着铜镜内有些俗气的面孔,她终无奈道:“阿嫂,我好像和城内那些整日无趣的闺阁女儿家,无甚区别了。”
沈洛云望她一眼,神情犹如在云雾间,诧异道:“难不成你真的是少年郎?”
安阳:“……”
她若是少年郎,哪儿有奕暄那个江北小侯爷的事,早就将人踢出去了。
外间残雪未融,又现乌云,马车轮在街道上沙沙作响,隔墙的小侯爷也在此时打马入宫,两府便挤在一起了。
马车刚走,便又停下。车里的安阳看向上官衍,她性情沉稳持重,不愿就此留下口舌,自己挑开车帘,慵懒的声音响起来,“怎么回事?”
寒冬腊月,安阳说话时,唇角带起一层薄薄的白气,沾shi了眼睫,江北侯府的下人看向她,只一眼就不敢再望,奕暄亲自下马,走到车外,俯身作揖,道:“臣奕暄见过安公主。”
闻言,安阳才看他一眼,清秀之色,不似轩辕易那般英气,少了股军中杀伐气息,带了股稚嫩与青涩,她笑了笑,“是小侯爷啊,天寒地冻,还是快些走吧。”
言下,让他先走。
奕暄愣了愣,识礼道:“臣无事,还是殿下先行。”
安阳笑了笑,将车帘合上,吩咐车夫先走。她又看着上官衍,认真道:“奕暄此人,识礼。只是少了股上位者的气质,心性不够坚韧,是个仁君,却不是个明君。”
各朝代的帝王,她知晓甚多,如奕暄这般不在少数,与太平年间,他足可守江山,只是现在是乱世,漠北不平,大周永无安宁。
上官衍没有说话,在过正阳门时,方道:“安阳,你可知我十四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安阳摇首。他接着道:“我十四岁的时候,被父亲逼着读书,十六岁遇到阿你阿嫂,未来凌州,我一事无成,空读圣贤书二十年。你十四岁的时候,早已名扬天下,杀安瑞,定谋略,力争江北出征,手段之狠厉,恐文帝都不及你。你败在何处?败就败在自己见不得人的身世之上,你若真是文帝之女,大楚犹在。”
安阳眼里神色晦暗不明,她走的每一步都是险路,让古人去做,确实很难的。她是思绪有些散漫,沉yin许久后,道:“陛下十四岁的时候,已掌管江北。”
上官衍不言,静静下了马车,叹息道:“阿年,不是任何人都是天之骄子,你太过苛刻了。”
这句话几乎淹没在风声中,亦被身后朝臣恭维声盖过。自大周新立,安阳第一次以安公主的身份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如多年前不同的是,她身形长高了些,明眸皓齿,纵颜色美好,亦不见艳俗之色,这样的年龄,无疑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候。
朝臣不敢得罪她,见她皆行礼叩首,安阳记不得上次被人这般恭谨对待是何时,她微微颔首,再往里走的时候,秦淮悄悄将她请入陛下寝殿。
她怔了怔,看向身后鱼贯而来的朝臣,微微摇首,秦淮轻声道:“殿下不需如此,他们都心知肚明的。”
安阳自讽,是啊,两年前,中州城墙上的那段话,谁人不知呢?
她坦然地跟着秦淮走了。
寝殿内无人,安阳轻车熟路,走进后,唇角弯了弯,坐在小榻上,闻着殿内的清香,这里到处都是奕清欢的痕迹。她深深吸了口气,嗅到了梅花香,转眼去看,桌上摆着刚折下不久的红梅,她走过去,欲拿起梅花,余光扫到桌案上明黄色的一角。
她好奇将绢帛翻开,瞬息后,脑中轰地一下,皆是空白。她来不及想,就将东西放回原处,失去了赏梅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