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胡善祥改变了策略,表面服软认命,低眉顺眼的接受了这门婚事,在闺房里绣嫁妆,待父亲胡荣放下警惕,胡善祥暗中谋划,设计退婚、攒钱、还偷了家里的户贴,来圆自己的女官之梦。
好容易走出了第一步,心脏狂跳,胡善祥双手不由得捂住胸口,强迫自己平复心情,马车终于到了济宁运河码头,贯通大明南北的京杭大运河经过这里,她登上一艘南下的大客船,住进船舱天字号客房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大运河贯通南北,直达京城,大概一个月就能到。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她离梦想越来越近了。
第2章 风波 胡善祥第一次走水路,有些晕船,……
胡善祥第一次走水路,有些晕船,客船就像个摇篮,将她晃得昏睡过去,从早上登船一直睡到日落黄昏。
此时运河之上,半江瑟瑟半江红,霞光和水影从糊窗户的高丽纸投射在熟睡的胡善祥脸上,忽明忽暗。
客船到了台儿庄,在港口停泊过夜,刚刚靠岸,就上来一拨官兵,抽刀问道:“你们船上有没有尼姑或者道姑?”
船家不敢得罪衙门,把官兵们引到了胡善祥住的船舱客房。
轰隆一声巨响,官兵用大锤捶开了房门。
睡梦中的胡善祥对外面的变故毫不知情,房门蓦地被砸开,巨大的动静就像在客房里放了个大炮仗。
她以为遭遇了打劫的水匪,眼睛还没睁开就抽出枕头下的麈尾拂尘,抛开拂尘的木柄,里面藏着一根寒光闪闪的锥刺,这是她预备路上防身的一炳利器,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抓白莲教土匪!”
官兵们一哄而上,将胡善祥团团围住。
胡善祥定睛一瞧,对方是大明军士打扮,才发现自己搞错了,连忙将锥刺一抛,双手高举,以表示无辜,“各位军爷,我是良家女子,不是白莲教土匪,有户贴为证,我这就拿给各位军爷看,啊——”
胡善祥被身后的官兵偷袭倒地。
她毕竟第一次独自出远门,涉世未深,她和官兵讲道理,官兵却不讲武德,乘她手无寸铁,一棍子将她敲晕了。
胡善祥醒来时,四周一片黑暗,一股陈腐chaoshi的气息充斥其间,从小养尊处优的她闻之欲呕。
身下木板轻晃,听到流水的哗啦之声,原来她还在船上。
胡善祥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自己的行李,伸手一摸,左手摸到一颗温热的、光秃秃的脑袋;右手则摸到了一截小腿,吓得她立刻坐起来。
这时前方吱呀一声,门开了,一股强烈的光线射进来,胡善祥本能的用手遮住光线,听见有人呵斥道:“都起来!别磨蹭!”
胡善祥的眼睛适应了光线,睁开眼一看,自己身处一艘小船的货仓,货仓里的人塞得满满当当,且都是道姑或者光头尼姑,老少皆有,粗粗一算,大概有三十几个人。
货仓的道姑尼姑们盘腿打坐、或躺在船板上,一个个眯缝着眼睛,在士兵的呵斥下如受惊的鸟儿似的战战兢兢站起来,往舱门走去。
胡善祥在货仓里寻找自己的行李,那里面有证明她身份的户贴,可是她什么都没找到,就连扮作道姑的麈尾拂尘都不见了。
胡善祥还不死心,在船舱边边角角里寻觅。
“还愣着干什么?”
有士兵端着长矛过来催促。
胡善祥说道:“找行李——里头有我的户贴,可以证明清白。”
“谁知道你们有没有私藏兵器?所有物品都没收了,快走!”士兵将长矛一挺,锋利的枪头离她的眼睛只有半拳的距离 ,她吓得连连后退,一直推到板壁。
胡善祥心想,这下闹大了,不仅考不了女官,还要遭受牢狱之灾,不得已自报身份:“我真不是坏人,我家在济宁府,我达(山东方言父亲的意思)是三品官员,光禄寺卿胡荣,济宁府没有人不知道我们胡家。”
士兵哈哈大笑,“名门千金怎么会变成道姑独自一人出行?别哄人了,爷不是傻子。”
胡善祥正欲再解释,士兵挥着长矛驱赶,“少废话,小爷我只管奉命抓山东境内的尼姑道姑上京城,若少了一个,小爷要被罚军饷,你这些花言巧语留着说给审讯的大官们听去。”
真是千金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胡善祥犹如丧家之犬被驱赶出仓,她费劲心机赴京赶考,结果还没有离开山东就遭遇重创,梦想轰然崩塌,但是听士兵说“上京城”三个字,就像风中之烛即将熄灭时又亮了起来:无论如何,她毕竟踏向了通往京城的路,只是这条路要比计划中的艰辛许多。
士兵蛮横无理,官员应该是讲道理的,到时候把官家千金的身份亮出来,再有扣押行李里的户贴为证,我应该能脱离牢笼……
胡善祥是个不吃眼前亏的人,懂得迂回之术,去年父亲胡荣一怒之下几乎搬空她的书房、给她定亲事断绝女官之路,她也是先忍住服软,暗地里找机会反击。
先忍一忍,我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