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衡焕醒来的时候,钟粹宫里冷冷清清,榻边只一个小太监守着,许是守了太久,人已在打盹。
双足处皆传来一阵疼痛,萧衡焕挣扎着起身,倒是把旁边的小太监惊醒了,慌忙道:“定王殿下,您腿伤还着呢,您别乱动,让奴才来扶您……”说着伸出手来扶着他的胳膊,又把榻上的软枕立起来靠在他身后。
“我睡了多久?”萧衡焕看外头天光正亮,不禁疑惑。
“回殿下,也就十个时辰。”
十个时辰。萧衡焕想。自己何曾睡过这么久?
“殿下,您昨儿昏迷的时候太医们给您用了安神止疼的药,您才睡得格外久些。”说到这个,那小太监满脸忧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着那小太监用心虚的模样瞟了一眼床尾,萧衡焕便觉察了他的心思,伸手掀开了被子。这一看,纵使是在战场上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萧衡焕,也禁不住瞪大了眼——他左脚上裹着一只巨大的铁靴似的东西,叫他整个脚腕都动弹不得,却还算是好的;原本该是右脚处的地方,却已然没了,只脚踝处包裹着厚厚的纱布。
“殿下,昨日太医说,您这右脚伤得实在太重,故而……”小太监怯怯地说。
“故而他就叫人把它砍了。”萧衡焕勾起一边唇角冷冷一笑。
“这……”那小太监亦没想到萧衡焕能一瞬间想到这一层,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有什么难猜?”萧衡焕道,“若不是得了他的的旨意,单凭太医院那帮老东西,哪个敢砍我的腿。”
小太监擦了擦额角沁出的汗,赔笑道:“您说的是。可那也是因着您的腿伤得实在太重……”又劝道:“殿下,您如今这情形,实在是一动不如一静,您可别再……”
萧衡焕哼了一声,道:“什么都不做,难道老死在这里?”又道:“那些个丫头去哪了,怎么只你一个?”
“回殿下,昨儿皇上把这宫里的伺候的都发配去了别处,如今只剩奴才了。外头看守的侍卫,倒是多了一倍有余。”
“发配了其他人,单留你一个?”萧衡焕挑了挑眉,“你自己求的?我都不曾见过你。”
“哎,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小太监道,“奴才冯五,从前是在外边洒扫的,因此您不曾见过。”
萧衡焕不明白一个洒扫庭院的小太监为何会在这种时候肯留在他身边伺候,但他也懒得猜,只问自己更在意的:“昨日我被送到这里时发生的事,你知道多少?”
这小太监虽从未进屋伺候,不过昨日其余人被发配走前,多多少少都与他交代过一些,因而他也大体知道事情全貌,略略与萧衡焕说了。待说到皇帝出了正殿,与顾飞鸾说话那截儿,脸上却露出了难色。
“怎么?他与顾飞鸾说了什么?”萧衡焕看他表情异样,神色便凌厉了些。
“这奴才可没听见……”那小冯吓得禁不住往后挪了挪,“皇上他……他抱着安王殿下说的,怕是没人听见。”
萧衡焕的眼里顿时燃起了怒火,兀自烧了一阵,却又冷静下来,冷哼了一声:“他这么巴巴地把自己往别人手里送,人家说不定还嫌烫手。”抬手对着小冯挥了挥,道:“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我醒了,然后下去歇着吧。”
“奴才这就去通报。”那小冯应了一声,又道,“可是殿下,您这也不能没人伺候啊。”
“不是就剩你一个了?累死了你,正好没人伺候。”萧衡焕懒得与他多话,自己把枕头一横,又睡了下去,“滚吧。”
乾清宫。
昨日送走顾飞鸾时,萧衡烨心底便有些悔意。他对顾飞鸾的这点心思瞒了这许多年,昨日那一抱却是露出了马脚。顾飞鸾向来聪敏,只怕已经察觉到了端倪。又想到他昨日在自己怀里那一句“被人喜欢,也未必让人欢喜”,更觉他话里有话,分明是在警醒自己不要逾越,心中更是烦闷,想着若今日顾飞鸾推脱不肯来宫里,那便是当真要和自己生分了,往后却不知该如何是好。等下了早朝回了乾清宫,萧衡烨却发现顾飞鸾已在殿内候着,与他行走说话皆与往日并无不同,心中石块才堪堪放下。
这一日折子批了一小半,乾清宫里就来了定王醒转的通报。萧衡烨眉头一皱,道:“什么大事,也值得特地来报。”挥了挥手叫人退下。一旁顾飞鸾却抬起头来,面露忧色。
“别怕,他如今两条腿都废着,再伤不了你。”萧衡烨道,“昨日把人都遣散了去,是我思虑不周,往后再不会了。”
“兄长。”顾飞鸾却道,“昨日飞鸾想了一件事,虽觉得不妥,仍想和兄长说一说。”
“什么事,但说无妨。”萧衡烨心中怀了几分愧意,说话比寻常时还要温和一些。
“飞鸾想说……当初兄长处境艰难,才会受制于人;如今既已登基,九五之尊,号令天下,何必再委屈着自己。这药太过伤身,实在是不宜多喝的。”顾飞鸾看了一眼萧衡烨放在桌上的药碗,“飞鸾还想看着兄长创下百年盛世呢。”
萧衡烨听他说了这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