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色身影潜行片刻,便整个化作一团雾气,消散不见,唯有冷冽江水,在黑暗中奔流。
须臾后,数千里外的南海。
乍一看去,此处夜空深邃,唯有数点星光闪动不止。夜幕下,白色沙地上立着一座花岗岩筑成的建筑,不知用了什么做照明,整个儿都在黑暗中泛出明亮的柔光,犹如沙盘上的一盏黄色灯笼。
若是细细看去,便会发现,那头顶的无尽黑色,并非苍穹,而是深不可测的海水。那空中星辰,原来是点着灯的各色鱼类。
这里,原来已是悠悠海底,不知离海面有几万尺了。
蓦地,一道青色闪电划破黑色海水,直直打到地上。
随着周身雾气渐渐散去,那青色身影缓缓站直了身体,凝做人形。
早就候在一旁的胖壮男子,快步上前,躬身道:“三殿下,陛下已在您宫中等候多时了。”
原来这人,正是离了从忆的顾澄空。和数日前相比,澄空的皮肤又白净了些,眼中平添了几分哀愁,倒让他更显得动人,任谁看了都要心悦诚服的感叹一句:万里无一的美人。
澄空点点头道:“谢谢余伯,我这便去拜见父王。”
语罢,澄空由几名侍从伴着,疾步向宫中行去。
这宫殿与人类帝王的行宫有几分相似,并无什么肃穆的朝堂大殿,而是几座造型优雅的院落连做一处。只不过,这院落中随处摆放的,都是些世间难寻的奇珍异宝,价值连城的珊瑚树、明月珠、夜光壁,在这里都只能占据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
待入了厅堂,澄空对着一背手而立的身影恭敬又不失亲昵的唤道:“父王!孩儿回来了。”
那人转过身来,原是一中年男子,白面有须,气度不凡。除去一身织金线黑袍看着略华丽些,和手上一枚流光溢彩的扳指彰显着他的地位外,他整个人更像是一名人间的书生。
中年男子见了澄空,脸上露出慈和笑意:“空儿,孤今日有空,特来瞧瞧你身体如何了。怎的,又去见你那心上人了?”
澄空面上微红道:“孩儿身体已大好了,久久未出宫,有些闷得慌。”
中年男子轻轻抚了抚手上扳指,似有责怪道:“身体好了,就不记得以珊瑚玉护体了?”
澄空忙道:“父王放心,那珊瑚玉,孩儿日日带在身边,全凭那玉中蕴含的奇异力量,孩儿才康复得如此之快。”
中年男子微微颔首,似是称赞,又似是叮嘱般,道:“这便对了。空儿放心,你与你的心上人,原本就是命运交缠,这玉,在你这里温养好了,迟早也是要分给他一半的。”
澄空眼神微黯,并不接话,只道:“对了,父王,您之前明明已经有令,禁止海中妖族残杀人类,更不得对捉妖师不利,为何那氐人族,还如此胆大妄为,会夜袭……夜袭正南侯?”他原本想称“从忆”,突然想起,人家现在或许只当自己是陌生人,自己哪还有资格,唤得那般亲热。
中年男子面有憾色道:“空儿,你也知道,自那被封印的大妖苏醒以来,孤要保住这海中安宁,便已费尽力气,其他事情上,难免会有些疏漏。有些族人趁着混乱,起了别的心思,怕也是有的。”他顿了顿,又道:“那正南侯,可有……受伤?或是……力有不逮?”
澄空想了想,道:“看上去,除了有些累以外,似乎还好。横竖那四脚兽也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中年男子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便道还有些事务要处理,让澄空好好休息,自己先回宫了。
中年男子刚迈出院子,一旁的余伯便迎了上来,毕恭毕敬道:“陛下。”
中年男子眼角余光瞥了瞥余伯,缓缓道:“何事?”
余伯咬咬牙,道:“陛下,老臣这次送三殿下回宫时,探其经脉,发现……三殿下的妖力颇为古怪,好似他的周身妖力,全都不是他体内而生。如今,他又仅仅依靠那珊瑚玉来恢复妖力,老臣,有些担心三殿下的身体啊。”
中年男子不屑道:“余先生,空儿出生之时,身体虚弱,半分妖力也无,必得依靠外物,你是知道的——如今,又来提这些话做什么?”不待余伯回答,中年男子冷笑一声:“莫不是,余先生对孤教导这侄儿的方式,有所不满?担心孤这四海蛟王,亏待了自己哥哥的遗腹子?”
余伯被这话说得心惊胆战,当即跪倒在地,连声辩白。
蛟王上前一步道:“说起来,孤还没有查探过,余先生在地上陪了空儿一年多,可有说错了话?”接着,不待余伯反应,蛟王右手微抬,几根黑色触手从他宽袖中窜出,正正绕在了余伯脑袋上。
不过片刻,余伯已两眼翻白,口吐涎水,倒在地上抽搐不停。蛟王这才把触手收回,慢条斯理道:“看来是孤多虑了,余先生果然忠心,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
他俯下身,伸出手,一脸关切的把余伯扶了起来,再轻拍他的肩膀,真切道:“余先生,空儿的个性,你也是知道的。就算哥哥当年多么英勇,空儿如今只是一只爱玩爱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