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沐花宴尚未开始便散了。宁秋鹤回到房中,捧了本《香谱》,却没有看进去,只把书页翻得沙沙作响。
翻了半晌,着实没意思,便唤道:「墨涫。」
「嗯?」墨涫从横梁之上探下半个身子,「怎么?」
「你之前不是说,戎人冬季退兵,回山供养烛Yin的吗?」把手上的书放到一旁,宁秋鹤抬头问道:「方才那是怎么回事?」
「过去数千年一直如此,未曾改变。」墨涫化作人形,从横梁之上轻巧落地,在桌边落座,一手托腮,另一手以食指敲击桌面,「如今这样,怕是烛Yin的本体出了问题。」
「出了什么问题?」宁秋鹤从榻上坐起来,也坐到桌边,奇道:「你之前说过,烛Yin魂寿将至,难道是烛Yin死了?」
「我怎么知道?」墨涫以指蘸水,在桌上画了几个山峰,又在山峰上空画了个光带似的东西,接着道:「若是烛Yin真死了,这世上,便再无原始神了。」
「原始神?」
「始祖神盘古死后孕化的第一代神明,被称作原始神。这是数万年前的事了,如今原始神就剩下烛Yin,烛Yin若是死去,这世间便再无原始神。」墨涫继续蘸着水在桌面上作画。
「没有了原始神,那会怎么样?」宁秋鹤托着腮,继续追问:「你画的这是什么?」
「钟山,钟山位于玉门关西北,昆仑山北,戎人的国家称为gui兹国,在钟山山Yin处。钟山地势险要,常年积雪,万年不化,烛Yin自出生起便住在山中。」墨涫指着山顶之上的光带道:「这是烛Yin的魂,平日在山腹中的躯体里休养,冬季的时候便在山顶之上接受族人供养,魂体极大,延绵百里,颜色赤红,在半空中缓缓而动。至于没有了原始神会怎样,我也不知。」
昆仑北,玉门关西北处,那不就是新疆嘛!
宁秋鹤默默地在心中回忆着中学时的地理知识,那烛Yin魂,怎么听怎么像极光。再仔细回想中学所学的历史,其中提及过gui兹古国的地理位置,这么说来,钟山确实是天山南麓无疑了。
一提起新疆、天山,宁秋鹤心中便冒出一连串的旅游名词,莫高窟,丝绸之路,玉门关,魔鬼城
这么一想,顿时兴奋起来,一双眸子晶亮无比,满是期待地盯着墨涫,「要不,我们跟去凑个热闹吧?」
「嗯?」墨涫挑眉,「这么冷的地方,你可真能折腾。」
主意一定,二人便连夜收拾好了行李,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都在乾坤袋里藏着,倒是显得两袖清风了。
赶在大早城门一开就出了城,墨涫带着宁秋鹤直奔梅林,原本驻扎在梅林边上的玄甲军已全数开拔,只留下一大片凌乱的活动痕迹。
「可怜那些兵士,」宁秋鹤坐在马背上,看着山下那一片曾经作为营地的平地,语带惆怅:「年关将至,他们连亲人也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又要上战场。」
「人类一生短短数十年,好好过活也就算了,偏偏为自己找来各种责任来背,当真庸人自扰。」墨涫摇头道。
「话可不是这么说。」宁秋鹤低头道:「正是因为人生只有仅仅数十年,才要抓紧时间来履行各种责任。人类那么弱小,活得长的,几十年一百年,短的,说不定几年、十来二十年,生个病,出个意外,也就没了,若是不抱团互相帮助,只怕在这世上根本无法生存。所以人类才特别珍惜人生在世的日子,才会想要保护亲人后代,才会主动背负上各种各样的责任。兵士若是不保护百姓,国若是破了,还怎么保护自己的家呢?」
「人类弱小那是人类的事,与我等何干?」墨涫哧了一声,不屑地道:「弱小便是作恶的理由?女娲大人创造了人类,她有多少孩儿丧于人类手中?弱小便可以肆意残杀禁锢神明,以利自身?」
「这便是人和神之间的区别了。」宁秋鹤浅浅一笑,眼下却没什么温度,「过去在异世为人,我便知道,人类为了生存,是可以做任何事的,数千年的挣扎求存,他们为达到目的,是真的可以不择手段。神从来不曾为生存烦恼过,自然无须动这点心思。」
念及宁秋鹤曾经为人二十多年,墨涫叹了口气,只觉得有多少怨言都吐不出来。宁秋鹤倒是没有在意,在她心中,人神之争,似乎也没她的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