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洛青一走,她並沒有「歇會兒」,她起了身,默默出了映雪院,走向村外的營地。那兵營,卻不是青林軍的方向。
營口兩柱火矩灼灼燒著,守營兄弟長槍交錯一攔,疑道:「這等時辰,星門主有事相商?」
她面不改色,只靜靜道:「我找你們總長。」
兩名兄弟聞言,唯恐誤了事,點了點頭,便領她進營,又入了帳通報。
不久,夜闌掀廉出了帳,一臉神色冷冷冰冰,沉道:「怎麼,天都還沒亮,便要找我尋仇?」
尋仇她能怎麼尋仇,將他與洛青都砍翻麼。星寧夕抬頭掃了他一眼,又別過了目光,冷道:「你有酒麼?」
「酒?」夜闌冷冰冰的臉一愣,這難道不是他聽錯了?他打量著她,好奇道:「妳找我討酒?」
星寧夕固執地微點了頭,淡淡道:「你的酒很烈,容易醉。」
夜闌微挑了眉:「要喝酒你不找洛青討,回頭他跟我算帳。」
「三哥不讓我喝。」星寧夕微微慍怒,半是不甘心地說著:「我知道只有你敢陪我喝。還是如今你也怕了他?」
「用不著激我。」她還真不知道她上次喝醉後發生了什麼。夜闌莫可奈何,笑道:「我倒樂意陪妳喝,外邊等著。」
他回帳拿了幾罈酒出來,出帳時暗吩咐了兄弟幾聲。
「你同他們說什麼?」星寧夕狐疑地盯著他。
「不放心,就別在我這裡喝酒。」他逕自倚靠帷幕坐了下來,遞酒給她道:「坐吧。」
夜闌陪她坐在帳外,支著手看她,見她拔了酒塞,閉著眼,一言不發地連喝了一罈,又拿起第二罈,眉眼間說不盡的憂傷。他想,她若非不能忍受,定不會來找他討酒。他隨手晃著酒罈,涼涼笑道:「妳那大師兄待妳並不好,用不著這般灌酒,妳這樣喝,實在傷我好酒。」
星寧夕聽了,淡淡一笑。他掛懷他的酒,倒不如洛青叨念她喝壞身子。「果然喝酒只能找你。」
夜闌仍是忍不住打量著她,嘖嘖兩聲道:「妳這等叛逆,怪不得會結識什麼地門主。什麼危險,我想妳也不怎麼放在心上。」
「刀口上灑鹽麼?」她微醉的眼裡有些淒涼,輕聲一笑。「撒得好,總長,我知道我做得很差,讓所有人失望了。」
她承認她有些叛逆。只從前,星天漠與玨希指教她,不是責便是打,做錯了不行,做不夠好不行。當她帶著一身傷,幾乎無法從天門殿走回住所的時候,總會想著,是否她害死了母親,父親才這般恨她。
後來,她長大了些,漸漸明白那些什麼責任、道義和預言,她記在心裡。但星天漠對那預言的詮釋,只在於劍不能落入地門手裡。他著迷於那劍神威,怎麼毀劍,他並不在乎。
她在練劍的密室裡,使著傾天劍,想奪過唯一有機會銷毀傾天劍的蒼枎刀。
狼狽地跪在石地上,她一次又一次,讓蒼枎刀尖抵上了面門。
「寧夕。」暮岩微涼的聲音說著:「妳連我也打不過,如何毀得了劍。」他要她恨,要她狠,才揮舞得了傾天劍。曾經,他是最希望她毀了劍的人,是以煉了那把蒼枎刀。後來,卻寧可讓傾天意志梗在她與巖勁峰之間,只因他愛而不得。
待她能與暮岩殺得平分秋色,繳下他蒼枎刀的時候,星天漠接了手訓練她。她再沒有毀劍的可能。
他們,哪一個不是為己,讓刀與劍,厚厚滾上了仇。她確實恨,恨她在仇恨裡渺小無能。
她仰頭,再送完了一罈酒。雙眼打轉的淚,終還是靜靜滑落她臉龐。
夜闌見她鐵了心喝著,心知勸不了,索性取過一旁酒罈,自己喝了起來,他多喝一些,她便少喝一些。
她放下喝空的酒罈,仰首頹然一笑。「要像你,不想接西一堂,便能去學帶兵,該有多好。」
「別說到我這裡來。」他輕蔑地扯了一笑。「要是知道今年得替一朵落水花打岱山,我便會重新慎重考慮我的志向。」
夜闌那玩笑話,她不知怎麼地聽得很沉,讓酒意放大的痛楚直直刺在她心上。她寂然一笑,冷道:「為難你了。」
怎麼這次夜闌的酒,怎麼喝也喝不醉,她想再摸過一罈,卻遍尋不著。
夜闌看了看她,明明是個不會喝的,卻總要討他的酒,這眼看是要醉了。他淡淡道:「我這酒妳毛毛躁躁連喝兩罈,真的不行。」
「為什麼不行!」她半醉的神智抑不住怒氣,痛楚地道:「怎麼你們好像都不知道,我的心會痛,我會難過!」
曾經她不能醉,要是醉了,叫父親發現她還想著巖靖峰,要是醉了,當得連累大師兄二師兄一起受罰,但現在。
「都死了,他們都死了!為什麼不讓我醉!」她激動地道著:「你們一個一個要我殺了我死命護下的人,為什麼不能醉!」
「妳已經醉了。」夜闌一臉無奈,伸手穩住她暈暈晃晃的身子。
她推開他,話聲有些顫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