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數第三次見面的時候吧?露靄與余懊崙赤身相擁在床上,她像嬰兒似的枕著他的手臂,聽著他胸口規律的起伏,昏沉間,就要睡去時,隱約聽見他靠在她耳邊,輕聲呢喃著:「真好,我也有自己的??了。」
那時她沒聽清楚,也不以為意,就那樣睡著了。
那個__,是什麼呢?不知為何,有一點點在意。
滿腦子都是那騙子的事,輪到露靄上香時,她一個不留神,被墜落下的香灰給燙著了手。她蹙眉,不著痕跡地將灰甩去。灰燼在那沒戴戒指的無名指上,熨出一道淺淺的紅痕。
很疼。
今日是她母親的忌日。父親來了,還有一些許久不見的親戚,他們大概都聽說了露靄離婚的事,嘴上沒說,可卻頻頻用眼神窺探似的覷著她。
儀式冗長,沒完沒了地頌著經,整間佛堂瀰漫著蒸騰的薰香,濃烈的氣味讓人發暈。露靄實在受不了,找了個藉口溜出來到外頭透透氣。戶外晴朗無雲,海面波光粼粼,和那窒息的室內形成強烈對比。
她倚在牆角抽菸,閉上眼睛,聽著風呼嘯的聲音。
「妳什麼時候又抽菸了?」
露靄睜開眼,回頭,竟是父親。她愣了下,下意識把菸扔在地上,用腳踩熄。「爸」
上回見面,是她到父親公司簡單報備了離婚的事。原以為鐵定會遭受一頓冷嘲熱諷的羞辱,沒想到,父親竟只淡淡說了聲:「妳也辛苦了。」反應完全出乎露靄的意料。
父親嘆氣,「也給我一根吧。」父女倆眺望大海,陷入了尷尬的靜默,唯獨菸草的氣味飄散在鼓譟的風中。
「妳啊,從小就像我。個性像,長得像,連喜好也像。」父親靜靜吸著菸,忽地笑了,「像個野小子一樣,死活不肯穿妳媽買的那些裙子。」
露靄不明白父親為何突然念起舊來,不知該作什麼反應,姑且只能附和地笑,「是嘛我都忘了。」
直到高中前,她的頭髮都剪得像小男孩般短。她和班上的男生一起打球、打電玩,討厭所有女孩子氣的東西,例如裙子和Hello Kitty。直到進入女高後,露靄的打扮突然有所轉變,留了長髮,穿起裙裝。眾人紛紛誇她女大十八變,變漂亮了,但所有人都不知道,露靄之所以改變,其實只是因為她放棄了。
放棄成為能代替父親兒子的愚蠢願望。
上午的祭祀結束後,父親提議到附近的度假飯店吃飯。在一覽無遺海景的落地窗邊,時值平日,餐廳裡只有他們二人這桌。
「我以前應酬常來這裡,這裡的高爾夫球場挺不錯的,」離開那裡後,父親心情似乎整個放鬆下來,「下次有機會,一起來打吧?」
正在檢視手機的露靄,暫停手邊的動作,緩緩抬起頭。
這種感覺,很不習慣。自從離婚後,和父親的距離反而變得更親近了。
「妳最近過得還好吧?」父親繼續說著,「工作、旅遊都好,反正妳現在還年輕,就趁這機會,多多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就當給自己放了個長假。」
「爸你為什麼不責備我呢?」露靄終究沉不住氣,還是問了:「我離婚的事,一定讓您覺得很丟人啊。」
父親放下刀叉,視線看向遠方沿著海線蜿蜒的公路,「婚姻這種東西,如果只會讓人感到痛苦,還不如趁早離一離比較好,對彼此也都是種解脫。」
或許是想起自己失敗的婚姻了吧?眼前衰老的男人,神情晦暗,「我在妳這年紀的時候,還沒辦法擺脫父母的控制,婚姻根本沒辦法自己做主。」
「所以,您就把氣發洩在媽身上?」這些事,露靄也只是輾轉聽聞,父母的婚姻是裙帶關係之下的成果。露靄的外婆家是買了那片規畫區土地的暴發戶,為了挽救衰敗的徐家,徐家贏取了這個帶有大筆豐厚嫁妝的媳婦。這段婚姻,只是一筆划算的交易也因為這層糾葛,父親在丈人面前始終抬不起頭。
「在妳眼中不,或許是妳母親就是讓妳這樣相信的吧。所有人到現在都還是這麼相信,我是個對婚姻和家庭不忠的垃圾。」父親無力地縮起肩膀,「但也有一半是對的。我是個無法守護自己心愛事物的廢物。」
第一次見到父親在自己面前坦露脆弱。露靄有些意外,憐憫之餘,卻仍湧現複雜的不屑,「我會離婚,是因為前夫有了外遇。」
望著父親臉上錯愕的表情,省略掉那些不必要的詳情,她道貌岸然地繼續說道:「我沒辦法原諒那個人的背叛,因為我害怕我變得跟媽一樣可憐。」
「可憐?」父親壓低嗓音,「是啊,所有人都同情那個女人。到死為止,都只有我一個人當著壞人。」
「難道您要說,會持續不斷的外遇,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嗎?」
或許是想起了惡劣誆騙自己的前夫,露靄不覺浮現怒意,連帶話語也染上酸意:「因為我不是兒子?」
她深吸口氣,無法制止地一口氣全傾吐出來:「我國中的時候,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