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尔狄又被宣进宫了。
本来以为又是一次艰难的谈判过程。没想到,进了御书房,周衍第一句话就是同意了之前拟好的所有协定。
小王子观察着皇上的脸色,总觉得有一段春意在眼角眉梢,不由得恍然:看来是成功把人追到手了。心情一好,终于不再来为难我这个苦命的使臣。虽然不确定这位未来皇后预定是谁,不过真是多亏他了。
麦尔狄放松下来,促狭地问:“恭喜陛下得偿所愿!不知道是哪位佳人竟有如此之魅力?”
周衍正处在恨不得昭告天下的得意之中,想向犬戎小王子好好炫耀一番,略去了帝师的身份,只说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心腹,把事情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下,然后洋洋自得地准备听麦尔狄的彩虹屁。
谁知小王子听完以后,眉头一皱,好像在思索什么。“陛下确信……跟那位之前从来没表露过爱意?”
周衍回答:“那是当然,就是怕贸然表白以后他就不理朕了,才出此下策。本来想着,能春宵一度也值了,事后被如何怨恨也理所应当,没想到他主动喝下了药酒。”
麦尔狄脸色不太好看,想说又不敢说,周衍看他磨磨唧唧的样子,直接一拍桌子:“想说什么就畅所欲言,朕保证不追究!”
“臣……臣以为,碰上这种情形,又是追忆往事,又是赐酒的……总觉得像是因为知道了太多东西要被……”
话未说完,周衍脸色也不好看了,青红交加的,煞是恐怖。
麦尔狄不敢再说话了。室内一时间弥漫着诡异的安静。
赵容在门外偷偷看着陛下几经变换的脸色,再看看麦尔狄恨不得扇自己嘴巴子的表情,默默地退到殿外,去御花园找帝师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呐!
麦尔狄起身告辞,又怕周衍一生气撕毁了条约,很想安慰他两句,再问一句他之前说的还算不算数。刚把嘴张开,周衍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丢过来,把什么话都咽回去了。
言先生常来皇宫,却几乎没怎么逛过御花园。现在自己臣子不像臣子、老师不像老师的,干脆大摇大摆地摧残起了花花草草。他先折了几支红梅,准备回头插到花瓶里,又在菊花丛边上架起笔墨纸砚,开始写生。
帝师画着画着,就想到了中午跟皇上一同用膳的时候,是怎么把人又惹得摔下碗筷,饭都没吃完就去御书房处理公事了。
他不过就是提了一句子嗣的事情。
周衍毕竟年轻,年轻时候的喜欢像一阵风似的,作不得数。他现在是喜欢自己没错,可等自己年纪再大一些了,清纯可人的宫女处处都是,世家权贵的小姐年年都有,再加上身为皇族自有绵延子嗣的责任,周衍怎么能在自己这一棵树上吊死呢?
周衍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对了,他说,他早就想好了。不就是要一个皇家血统的继承人么,他这些年一直在派人寻找周氏遗孤,如今有了些眉目。本想等情况确定下来、把人接来了,再告诉自己的。
这孩子就是这样,干什么都雷厉风行的,说到做到。
当时周衍说完这些话,看着帝师的眼神啊,跟受伤的小狗一样,又委屈又气愤。气的是言先生这么不相信自己爱一个人的决心,委屈的是这些纳妃、子嗣之类的屁话,那帮老顽固大臣们还没提呢,倒是自己喜欢的人先说出来了,还说得这样轻描淡写的。
言先生本来也有些忿懑,你周衍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些牵扯到国运前程的事情,不能任性,何必跟自己摆脸色。不过转念一想,倒是能理解他的心情。
一生一世一双人,谁不想呢?
一朵菊花刚刚添上绿枝,赵容远远就过来了。
言先生把画塞到一边抱着梅花的轻锋手里,把人先打发走了。这才问:“赵公公来得这么急,是有何事?”
“哎呦,我言先生啊,您想画菊为何不让人挖一盆,搬到室内去?非在这儿受风寒,万一让皇上瞧见了,又要责怪我们这些下人办事不力了。”
帝师和煦地笑着:“皇上不会多嘴的,我跟他说便是了。话说,赵公公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这个吧?”
赵容假意打了自己一嘴巴,说:“呀,您看我这记性!我是来求您到御书房,开解开解陛下,刚刚跟那犬戎王子不知道聊什么了,心情很不好呢。”
言先生侧身望着开得正盛的名菊‘黄金甲’,说:“您就算不来求我,我也会管的,这都是应该的。”而后收回视线,看向赵容,“以后再有类似的事,都先来找我就行,有劳赵公公了。”
赵公公一面答应着,一面抹了抹头上的汗:言先生这是让我时刻监视着皇上、打小报告哇!对不起了,陛下!老奴这都是为了帝后和谐啊!
言先生到御书房门外时,周衍正处于严重的心神震颤和自我厌弃之中:
我怎么就没想到,会造成这种误会?就算全天下人都背叛了我,他也不会负我的……可他当时为什么不说出来呢?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觉得,皇权稳固比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