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说晚上去的还有她端然哥哥,要她大方一些,多和人家说话。
其实她不太情愿。
十几年来,除了偶尔的旧友聚会,王宽正从来不会带妻子和女儿出去,所以左右逢源的本领,王照安从小就不会。
能瞬间拉近距离,侃侃而谈,是一种令人羡慕的技巧,可是王照安也只能羡慕。她觉得寒暄的话没什么意义,自己对别人的近况也并不关心,所以别人问一句,她才答一句,开不了头,也接不下话。
她想,暴露自己木讷的乖巧,真是一场灾难。
王宽正又提起了让她搬家的事。
她打着哈哈,伸手从副驾驶位拿过抱枕。脚垫上的一双浅紫色棉线手套吸引了她的目光。
于英是从来不坐副驾驶的。
回到小区车库,王宽正要去地下室搬几瓶酒,于英还没下来,让王照安先搭把手。她因为自己穿了高跟鞋不方便,拒绝了。
王宽正刚走远,王照安立马趴着副驾驶的椅背,伸长了胳膊将那双手套拿了过来,拍完照片以后藏进自己包里。
你爸呢?于英打开车门,坐在后排右侧,今天的妆好看。
王照安笑妈妈不懂,只要自己化了妆,她都会夸几句,普通人都能被她夸成天仙。
我手套丢了,正从网店看呢,王照安装作无意地打开手机相册,把那双手套的图片展示给于英,这双怎么样?同款还有白色和棕色的,哪个好点?
棕的吧,白的不耐脏。
王照安把手机收回来,心里有一瞬间的死寂。
她神色如常地打开她这一侧的灯,迅速抽出卸妆湿巾来,把饱满的大红唇卸掉,薄涂了一点豆沙色。
今天的饭局名曰兄弟聚会,是王宽正和他亲如手足的两个老朋友组出来的家宴,但是自打王照安听见王宽正说起那个所谓的哥哥,心里就明镜一般了。王宽正二十多年都对她身边的异性严防死守,今天终于松口了,非奸即盗。
虽然是这样,但是王照安对着镜子,拿起唇刷把口红涂得更匀一些。
温柔娴静的女孩子,哪个阿姨不喜欢呢。
王宽正一家刚走到雅间门口,王照安才叫了个贺伯伯,一旁的贺阿姨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热络地拉着她坐到位子里。
早就和你爸爸说,几家要多聚一聚,他老说你没时间。
是啊,去年带高三嘛,挺忙的。
贺阿姨又问,上次一起吃饭,你才大一,还是大二来着?
大二。
她拍拍王照安的手,就是,时间过得多快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个四五岁的小丫头,一转眼上大学,现在都工作了。
是啊。
王照安知道父亲和贺宗民、韩立秋的交情,他们原先是同一个单位的老同事,后来各自调岗,但是一直保持着联系。
可是她和另两家人二十年里只见过几次面,贺阿姨每次说起来却像真的看着她长大一样。
她尴尬,又觉得滑稽,莫名想起一句话,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那么,我亲人的亲人也不是我的亲人。
没过多久,王照安就有些累了。
她既要装作对饭菜很感兴趣的样子,以免被长辈关注,问是不是菜不合胃口,要不要自己点菜;又不能下筷子下得太频繁,否则回家一定会被王宽正训一顿,说她饿死鬼投胎。
大人们打完圈,贺端然自觉地切入话题,开始敬酒。
最后轮到王照安。
她嘴里应着,捏起红酒杯,略有迟疑地望向王宽正,见他并没有阻拦的意思。
双标。她在心里暗自嘲讽。
过年的时候,一家三口和王照安的表舅家吃饭,舅妈带了瓶好酒,给每个人都倒上。王照安尝了一口,回家后就被王宽正叫到客厅,用车轱辘话训了半个小时。
贺端然坐在王照安对面的位置,说祝照安如何如何。她遥遥举杯,仰头抿了一小口就放下。
一旁韩阿姨说道:安安也是该找男朋友的年纪了吧,有交往没有呀?
没有。王照安一脸难为情。
于英说:随她高兴吧。
过年二十五了,该打算了。贺阿姨露出愁容,贺端然也是,马上三十了,让人操心!
贺端然无奈道:对,马上,我下个月才二十八。
四舍五入嘛!
王照安正低头吃东西,也忍不住笑起来。
现在孩子们都结婚晚,端然是男孩儿,二十八也不用太着急嘛。于英说。
唉,话是这样,贺阿姨说,可是从认识,到熟悉,谈恋爱最快谈上一年半载,不都三十了么。而且他那个单位,几个女同事都是已婚的,没什么适龄同学介绍。他自己平常又没有别的途径认识女孩子,难啊。要是像小韩家的一样,自己主动点,我也不愁了。
韩阿姨听了直摆手,我们家那个,玩剧本杀认识的女朋友,又没个正经工作,俩人臭味相投,天天琢磨怎么玩,花式糟蹋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