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分散力量,西夏人随时可能到达,她们必须聚拢在城
门的口子上等待对手。女人们脚下牵带的铁镣也是一个同样的问题,老天才知道
城里的铁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那些用铆钉砸死的刑具就算是行家也得一个一个
锤打削磨才能拆解开来。嫂子对她的女人们注视片刻,突然笑了笑,说,不用管
了,就这样子去见人吧。
当然,西夏的追兵肯定是一伙男人。按照杨家女人的计划,她们
现在这么一
付样子对于扰乱敌方的心智也许还会有些好处。不过这桩穿着打扮的问题对于在
场的唯一一个男人,女队的押正赵小五来说显然无关紧要,小五那时候需要做的
是刚才想做而来不及做的第三件事。赵小五匆匆的赶回家去,掐死了他的老婆。
天门军户赵小五生在天门,长在天门,他在这座城里娶妻生子,自然也就把
家安在了天门。赵小五的老婆是一个贤惠的老婆,讨进门的第二年就给他生下了
一个儿子,小五的老婆不光给他生儿子,也给他做饭,每天中午的这一顿饭做出
来以后,还要装进一个竹篮子里给小五送上城墙。小五原先跟的队伍那时候的主
要活计也就是修造墙头。小五媳妇生出儿子的第二年,有一天提着饭篮顺梯子上
墙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踩了一脚空档,落到墙根地下摔断了脊梁骨头。
从那以后小五的老婆再也没有生出儿子,而且她也走不了路,一直躺在炕上。
从那以后过到现在的十来年光景,可就一直都是小五给他的老婆和儿子做饭。
做来做去的,总算把儿子喂养到了就要能够派上用场的年纪,可是这一打仗,事
情就又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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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为有个爬不起来炕的老婆,小五才一直守在城里没跑,就是因为没跑
才能够福星高照,竟然有幸一睹到了大宋圣上的龙颜,所以说世上事都是机缘和
合,没守到钟敲午夜的那个时辰,谁也猜不准田螺会不会变成一个光屁股姑娘从
水缸里爬出来。小五回家的这一路跑得是浑身发热,两眼放光,一进家门就喊老
婆,老婆你可放心吧,咱家小子跟上皇帝走了,皇帝金口封了咱家两百亩地呢!
小五说,他是跟着一个朝廷的大官骑一匹马走的,那个官应承了要照看他。
我觉得他以后……以后怎么也能在京城里干上个差事吧?
小五看到躺在炕上的老婆正对着他笑,他知道他自己也在笑,笑的差点就要
流出了眼泪。两百亩地呢,他这一辈子都没梦想过有一天能发达成这样。他听到
老婆喃喃的说,我就知道我没嫁错汉子,出嫁那天我妈就是那么说的。小五觉着
他活到现在这一辈子的所有操劳,苦难,憋屈和不甘心,都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好
的回报。一个汉子如果能够为国捐躯,也许是一件很好的事,可是如果他娶了妻,
生了子,能够为一个有自己儿子的祖国捐躯,那就更好了。小五现在已经单腿跪
在了坑头前边,他给女人抹了抹脸上的眼泪。那时候他的肘弯已经压在了女人的
脖子上,小五想,我这一下子得快,得下大力气,两手一错把脖子骨头拧断了,
人就不受苦了。他想,我是个兵,我打过仗,杀过人,我能下得去手。
可不光是不再受苦。还有不会后悔。而且再也不会因为眼见着亲人们的生老
病死而伤心,不用担心没东西吃,没衣服穿,日子没法过了;不用再那么烙饼一
样的,翻来覆去的老是掂记着爱还是不爱,被爱还是不被爱的事儿;还有万一我
们今天这一下子没挡住西夏人,万一更多的西夏人追上了皇帝他们,一刀两刀的
……这些都不用去想了,多好啊。一个死人所能知道的全部的事,就是每年清明
上坟的时候儿子供的那一盘猪头肉,还有他那时候说的肯定都是些好事吧?不好
的事可不会在告慰先人的时候说的。
对不起老婆的事就是实在没功夫埋她。小五想,其实到时候也没人埋我了。
但愿有一天儿子能回来天门寻觅寻觅,能够想个什么法子捡回我俩几块骨头,
合起来建一座坟就好。
这一下子可就扯得远了。死完以后人是个什么样子,那种事应该是根本没法
想明白的,扯的再远也没法明白。不值当在眼面前这个风尘仆仆的夯土城头之下,
潇潇飒飒的胡杨树木旁边,在鸦噪,狗吠,虫豸嗡嗡营营的边关花费心神来想。
在这样一个慵懒的午后适合砍柴,喂马,挑水浇灌瓜地,补整齐劈了缝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