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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跪的那个只是寂寂的研墨,肃立的女孩并拢住一对带铐的雪白手腕,一边翻检
字纸答应了个「是」字。她说,「奴婢记下来了」。
管事的男人又笑,这回他是转过脸来面对着袁亦:「谋反叛乱的刑徒女儿,
府里买来做婢子的。长相倒不算什么,难得是居然能写一手好字。
审案的时候领上两个光身子的小女奴隶做书记,可以叫做风情,意趣。这种
事在刑部的大堂之上当然是不能指望,不过将相高官,王公贵胄可以在家里盎然
一下。重要的是你要有权,或者受宠,你就是活活蒸熟一个自家小媳妇去给宾客
下酒,也能成就一段轻色重友,率性豪情的侠义佳话。
他说丫头,你都记了些什么?念念。
女孩说是。她低眉顺目的看向字纸。
「大人问:犯妇杨穆氏,查前任宰相寇准密谋禁闭皇帝和皇后,挟持太子监
国。……」
如此这般一路往下,一直念到「大人问:好,那就是你要翻这个案子了。」
「犯妇答:杨穆氏与前述各款谋划并没有丝毫干系。」
「这个小姑娘在说些什么?」男人皱起了眉头:「错,讹,脱,漏,所记问
答言辞不通,不实,一派荒唐。当奴婢的哪能这样做事?」他朝桌外那些管使力
气的汉子们抬了抬下巴:「这个人不能再用了。拖她过去,砍掉她的手。」
那个女奴面色煞白的跪下地去,结结巴巴的辩解了几句,当然没人在乎她说
的是什么。她被干脆利落的拉扯到犯人杨穆氏的身边按倒,只是在用绳子约束小
臂封锁血脉的时候花费了一些时间,紧跟下去她的一对手腕被乱七八糟的连斩了
十七八刀,也许就是故意的不要给她个痛快。女孩白净的身体在青石地面上婉转
挣扎,传出来一声又一声惨烈的嚎啕。这条赤裸裸的身子以后一直维持住跪立的
姿态半挂在墙壁角落的地方,既然她已经没有了两手和手腕,吊挂她的支点就是
一具穿透了她残肢的尖铁钩子。
「好了吧?嗯,好。」管事的官人用左手慢慢端茶,「多可怜的孩子啊,啧
啧。杨穆啊,咱们回过头来再办你的正事?」他抬右手,往空中随便做了个含糊
的手势。
台案另外一边的汉子们抓紧了女犯人的头发,一边一个把握住她脖颈的枷板。
再上来一个手里是握着一截短棍子的,他挥起这条东西往下狠砸,他砸下去的地
方是跪在地下的女人的前胸。袁亦看到眼睛前边像是有一股水流一样的东西突然
激荡翻滚起来。被几双大手按紧在地下的女人正在嚎叫着蹦高,所以他看到的可
能是从颈枷边缘下突然拱起来的女人背脊,但是也可能是那一头挨上棍子反弹出
来的乳房。反正他看到的都是一些活蹦乱跳的有红有白的人肉团块。那条短棍子
左右开弓,一起一落的很有节奏,几个起落以后女人就不再出力喊叫,她只是发
出一些吸气吐气的嘶嘶声音。在场的各位看官都是已经知道,这里是有一个
健壮的妇人,第二是妇人裸而且刑。那样一条肢体健壮,胸臀肥美的长大身体,
拥堵在颈枷和地面的低徊空档中间,她在那个强横的挟制下极尽可能地扭曲回旋。
那些在疼痛的暴风驱使下,闪转腾挪,千回百转的躯干,四肢,血脉,神经,一
直到丘壑起伏的累累肌腱,骨节,直到嶙峋峭立的足背足弓以下,一支一支,盘
旋翘曲的光脚趾头,更是如同瓦肆勾栏里流浪波斯术士演出的博兽之戏,那样的
一头雌狮的狂舞。
管打人的汉子收住手后退一步,等待挨打的母动物缓过一口气来。他再开始
动作的时候改成了使用棍子往前直捅。捅上去的下子就是那个赤裸身体的肋
排骨头。
木头打在女人奶上的声音粘稠发腻,袁亦看到人犯胸前胡乱蹦跳的奶房上面,
渗出来的血水和肉汤也在发腻,可是人的骨架被撞进去的回声果决干脆,让人想
到人的身体原来是一个空洞的腔子。打人的力气灌注进去以后,里边收容的五脏
六腑,可就不知道要震荡扭绞成一个什么样子。袁亦听到的是一阵一阵从肠胃里
翻滚出来的呕吐的声音。
坐在袁亦旁边的那个人跟他聊了些关于福建茶叶的事。他用的那个茶碗也是
闽系建窑的黑瓷,沉稳如铁。凡临事,要有静气,他们两边都装成了并不在意桌
子外边那些敲打碰撞,还有吱吱呀呀的凄惨悲鸣。两个人将建窑和官瓷用以点茶
的差别优劣分别评判过几句,再去看一眼场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