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下了车,虞竹笑才发现邵逸风带他来了这座城市的中心广场,广场上人很多,都是结伴同行的年轻人,两人走在人流的中间。
附近是威严高耸的摩天建筑,一块LED大屏上正播放着欢乐喜庆的新年祝福,城市灯光璀璨,夜空中的星辰都黯淡了几分。
广场毗邻一条横贯整座城市的江,夜晚的江风刺骨,积雪还未化尽,被环卫工人清扫后,苟延残喘地堆积在角落。
邵逸风下车前给虞竹笑围了块围巾,严严实实地
围了三圈,但是寒意还是能够不断地穿透衣料的罅隙,浸透骨血。
路上有很多对夫妻和情侣,滨江广场的历年都有跨年活动,不过来参加的都是年轻人,或者是因为大大小小的原因无法回家团圆的异乡人。
邵逸风走在虞竹笑的身侧,侧目望去就看见他眼神茫然的顺着人流的方向走,走得漫无目的,有时候会盯着路人看,有时候会望着一处地方发呆。
“在想什么?”邵逸风靠近了他一步,以为是他被冻傻了,拉过他的手,“冷不冷?”
触及的手冷得像块冰,邵逸风还没来得及握紧就被虞竹笑遽然抽离,他像是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突然神色警惕的看着邵逸风,但更多的是脆弱和彷徨。
邵逸风的神色暗了几分,他只是想着虞竹笑一个人回去别墅待着还不如自己带他出来跨年,原本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他散散心的,他不知道虞竹笑在变扭什么。
他盯着虞竹笑看了几秒说道:“别惹我生气。”明明心里也没那个意思,说出话的语气让整句话都变了味儿。
邵逸风说完又伸手去把虞竹笑缩进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那双手不大,刚好能被邵逸风的手握住,邵逸风握住了他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跟他并肩走在一起。
被冻得麻木的手被温暖包围,渐渐地血ye加速流动,指尖传来酥麻的感觉,很温暖。
他侧头去望向身边人的侧脸,他神情自然,利落干净的下颌线条让他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的薄凉,但手上却又炙热的温度。
虞竹笑收回了眼神,沉默地望着人流,一颗心忍不住紧缩,他和邵逸风手牵手走着就像是融入了这茫茫人海,像是着普罗大众中普通情侣的其中一对,但两人真正的关系却如同一双手扼住了他的脖颈,他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
“待会儿应该会放烟火,小时候跨年我妈都会带我来这里看烟花,在我记忆里,烟火很漂亮。”邵逸风说着带着虞竹笑来到广场的正中心,那里聚集了很多的人,广场很大,这么多人也不至于摩肩接踵。
虞竹笑没有说话,只是任由邵逸风牵着,一言不发地跟在他的身侧。
巨大的LED显示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钟摆,上面的指针走动,不断地靠近零点。
虞竹笑盯着那块虚无的钟摆,一瞬间所有的喧闹都化为静默,随后耳边传来轻微的声响,是心电仪‘滴——滴——’的声音,眼前的霓虹灯光化为黑暗中彩色电视显示屏的光亮
那也是一个跨年夜,虞兴业被保外就医,他真的病了,一年多的牢狱之灾把他折磨得不人不鬼,此刻正行将就木地躺在病床上。
虞兴业前几天做了肾移植手术,现今人是醒了却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一旦出现排异反应,人很可能就没了。
房间里直开着一台电视,上面放着春晚,已经快要接近零点,原先吵着嚷着要看的人已经睡了,只剩下虞竹笑一人盯着电视,斑斓的显示屏在虞竹笑瓷白的脸庞上投下一片光怪陆离,纤长的睫毛颤抖,闭眼又睁开,让干涩的眼睛重新shi润,又干涸……周而复始。
虞家每年都会一家人坐在客厅前看春晚,平时不管多忙的虞兴业也一天也都会空出时间来陪着一家人,一家人守到零点去放烟花,一般都虞竹笑和弟弟一起点燃新年烟花,然后对着绚烂的烟火许下自己的新年愿望,虞家夫妻俩依偎在一起,看着两个闹腾的儿子……
“十……”
“九……”
“八……”
主持人开始倒数。
虞竹笑骤然醒来,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温吞的黑四面八方涌来,他慌乱地牵起父亲的手,手上传来的温度让他有了片刻的慰藉
“七……”
“六……”
他摇了一下握着父亲的手,“爸,醒醒,要零点了……”
床上的人没有什么反应,连手上握着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心头颤动,紧接着更加用力地握紧了父亲了无生气的手。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喜庆的祝福伴随着零点敲响的钟声。
“滴———————”心电仪的蜂鸣声被延伸至无限长。
他紧紧地拉着床上人的手,都还来不及反应,只知道这个时候按照习惯,会跟自己最亲的家人说一句祝福,他想着冲着病床上的人说了句,“爸……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