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芹藻看着顾采真将蜂蜜装进纳戒,不由就想到这纳戒中还放着的别的东西那内容十分有碍风化,画面更是极其有碍观瞻的画册分了上中下三册的《天香宝鉴》。从来过目不忘的某位正人君子,脑海中立刻不可遏制地浮现出了当初匆匆一瞥的画册内容,他的额角忍不住轻轻一跳,面上更是闪过一点隐约的烫意,原本满身为人师长的淡定从容,在瞬间混进去一抹尴尬和无措他实在不知该怎么与眼前神情平和淡然的少女开口谈及此事,哎
她拜他为师时,就曾坦言过自己的出身,她是在天香阁长大的。说这话时,她的目光很坦然,但又有一丝紧张,也许是担心他会因此拒收她当徒弟,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想过要隐瞒,对比她当时的故作沉着,诚实得简直有几分可爱。
天香阁名声之盛,季芹藻自然也有耳闻。他的确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但顾采真之前已经通过了归元城的品行考校,他也不会单凭家世出身就武断地判定一个人。所以,她自述了来历后,他只是轻轻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就一句也没有多问,只是另起话头,先说了些入门要点,又问了她之前有无习修根基,以及是如何从天香阁来归元城的等事。大概是看他并不关注天香阁的事情,少女情绪暗暗放松了不少,她原本就落落大方,之后更是有问必答,态度十分恭敬,偶尔抬眸看向他的目光亮亮的,带着一点很克制的兴奋,清澈得犹如晚来秋莲池中映出的月光,沉静又漂亮。但到底因为成功拜他为师的事,闪着点点喜悦之情,就像池水轻晃,月光也随之舞蹈,美极了。
季芹藻一眼望去,顿生些许欣赏与亲近之感,就好像很久之前,就曾在哪里见过她一般。他当时便想,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师徒缘分吧,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有些久别重逢之意,尤其是再想到自己这几年因为师弟和大徒弟的善意联手,一直收不到第二个徒弟,今年运势一到,倒叫他意外得到了这么个乖巧端庄的女弟子,他还真没想过自己会收个小姑娘当徒弟,也有些意料之外的新奇,更多的则是忍不住地心生欢喜。
但是眼下,他这位一向懂事省心的小弟子,却给他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季芹藻有点困扰地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若是旁的书籍图册,他还可以委婉地与紫玉仙子打听一下,毕竟对方名下的女徒很多,说不定会明白年轻女孩私藏这类画册的心理他并不觉得持有这种东西的姑娘就一定多不正经还是怎样云云,只是想着万事皆有理由,自己若是弄懂了她收着这些书册的原因,也就好有的放矢地与她谈一谈,让她明白其中的不妥。偏偏,这是几本春宫图,他无论如何也没法向郁紫兰旁敲侧击,只好自己闷头琢磨。但小姑娘的心思,他一个大男人根本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尤其他家这个小姑娘的心思,又很明显与同龄人不同,相比大多数女孩,她出落得更加早慧成熟,所以纳戒中这些画册的存在,就更显得突兀违和了。
采真一贯性格安静乖巧,拜入师门半年多来都言行得当,从未有任何出格之处,他那天在她的纳戒里发现了这几本画册先是感到震惊,但过后也想到,这些会不会是她从天香阁带出来的旧物。虽然东西有些呃、别具一格,但或许有什么睹物思人,或者别的什么含义在其中呢?
这么一想,他就更加不想端着长辈的架子,不分青红皂白地训责她了。虽然在两个徒弟的教导上,他是一碗水端平了的,但相较于正骁作为一个男孩子的大大咧咧,女孩子总归情感细腻些,采真又是新进入门的弟子,他的关注不免多了点。季芹藻一直打心底觉得,姑娘家是需得娇养的,虽然他家小弟子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娇气,可越是知道她不是个恃宠而骄的个性,他就越想对她再好点。只不过,他虽有此心,到底没有与女徒弟相处的经验,也不知该怎么做。加之,对方似乎很不喜欢被旁人关注,一贯低调安静,他也就只能保持距离,多看少说,先放手任她去了。可如今看来,到底是他顾忌太多弄巧成拙,还没等他琢磨出怎样的师徒相处之道适合,就先对她有失照应,才让她陷入了险境,受了一身伤。
他知道,她在这世上已无亲缘,唯一待她亲厚的阿娘便是天香阁之人,当初香消玉殒后葬于那里,少女从天香阁来归元城是孑然一身上路的,也许是天香阁的规矩,也许是她离开得隐蔽匆忙,身无长物的一个小姑娘千里迢迢孤身来了他这儿,带的东西极其有限,平日为人端正矜持,他又有什么理由指责她可能只是随身带来的旧物呢?而且就算是旧物,她也并不曾现于人前,更没有形成如何如何糟糕的影响,还是他自己未经她同意,私下动了她的纳戒才看到的。
本来就不想责怪徒弟的年轻师傅,都已经想要将此事就此揭过,权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了,但转念又想到小徒弟身上的迷魂掌和巫毒,这两者本就容易引起情欲幻象,采真先前也的确于发作时控制不住行为,连对他这个一向尊敬有加的师傅,都做出了些许不合适的举动,他又担心这些画册留在她手里会火上浇油,说不定哪天会令本就不妥的她更动妄念。可纠结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