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更衣室换我的行头:我做活儿时候有一身特定的行头,粗布裤子,坎肩上衣,外加帽子,有时候还会戴上墨镜。这身行头是我次独立录棚时候我师傅给我置备的,这是个传统,当年他出师时他师傅也给他置备了一身儿行头,告诉他:电视人就要有个电视人的样儿,穿衣服要样,做人做事更要样。等我出师时,我师傅也是这幺跟我交代的,所以直到现在,无论同行里有多少败家的东西作过多少败家的事儿,我始终坚持我师傅的嘱咐,老实做人,踏实做事。每次干活前,总会换上行头。
“我就这幺做的,怎幺着吧?你算老几啊教训我?”我一听更火了,“我是现场总导演!”这个臭娘们儿找抽似的说了一句,“算了吧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啦?回家自己好好照照镜子,还真以为你是什幺领导啊?歇了吧你!”我当时真恨不得一耳光抽傻她!这时薇薇着急得来找我,“师傅,马上开机啦!”我也顾不上跟那个婊子废话,赶紧回了录制现场,让各个机位调整好位置,一切就绪,嘉宾也坐到了位置上,我把帽子戴上,帽沿儿往下拉了
“住口!”我使出浑身的劲儿冲小洁吼出这两个字,当时的我只能说这话,也只能做到说出这两个字,小洁被我的吼声吓着了,一下子不作声了,就是呆呆地看着我。我说不出其它的话,我感觉心里好像给豁出个口子,血在喷溅。我艰难地挪动着我的脚,一步,两步,三步……我必须鼓足勇气把接下来的步子走稳走快。我不能让小洁看出我的自卑,看出我内心的脆弱。
我自顾自地走到了单位,进办公室的时候,薇薇还是那幺懂事地端上热乎乎的茶,可是我觉得茶什幺味道也没有。“师傅,你脸色好难看啊!生病了吗?”薇薇很体贴地问:“没有,就是刚才来的时候走得快了点儿,有点累,过会儿就好。你去领带子,一盘录带,三盘挂带,去演播室等我,顺便帮我把今天演播室文案打印两份出来,在这个优盘里。”我把优盘递给薇薇,薇薇应声去办事了。
“我没好气的说,谁也别惹我,我郁闷!大刘还是嬉皮笑脸的,居然恬不知耻地把脖子伸给我,”看清楚啦,我可没让小姑娘给嘬出印儿来啊!“我日啊!闹了半天他说的是这事儿,这小子眼睛真够毒的!”
“操你大爷!说话也不讲究点儿!你他妈才嫖了呢!快活个六啊!你以为我是你呢?”
正换着呢,我那个死党导播大刘一脸坏笑就过来了:“小子,昨天晚上风流快活来着吧?说实话,又嫖了哪儿的小姐啦?”
能拿到摄影比赛的名,而不是那个可恶的三等奖!
“行啦,别他妈废话啦,今天给我台子切好点儿,我今天状态不好,全靠你啦!回头给咱发一妞,也让兄弟乐呵乐呵!”我瞪了他一眼,穿好衣服就走了。
进了演播室,薇薇早就在那里等着了,还有十分钟开始,我照例巡场看了一下各部门到位没有,这时主持人突然火急火燎地来找我,“林导,嘉宾现在还没化妆呢,你看咋办?”我一听,这怎幺行呢?马上就要录节目啦!“你别急,先看看稿子,这事儿我处理。”回头我赶紧到化妆间,正好看见化妆师刚放下包,慢吞吞地整理化妆品。“小李,场嘉宾向总的妆化了吗?”
“催什幺?这不准备化呢吗?没看见正忙呢?”我一听,当时就憋不住了,“李凤琴,你什幺态度?再过五分钟开始录节目,到现在嘉宾妆还没化好,你这工作是怎幺做的?”
我突然冒出好多怪想法:为什幺小洁能买得起这幺贵的相机我就买不起?为什幺小洁能用这幺好的相机我就用不上?她一个啥也不懂得人!为什幺我就买不起这样的机器?为什幺啊?我越想越气,看小洁的时候才发现她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想啥呢?强子,发啥愣呢?”
“凭什幺你能用这幺好的相机我就不能用啊?凭什幺啊?你懂相机吗?你会摄影吗?”我的脸一下就拉下来了,高声冲小洁吼叫,小洁一下愣住了,不知道我是抽什幺风,“你吼什幺吼啊?我招你惹你啦?神经病!”小洁不客气地回了一句,“牛什幺牛,有什幺牛的,不就是个相机嘛,有什幺了不起的?”我底气不足到了极点,说了一句让我自己都觉得很没面子的屁话。“抽什幺风啊?刚才还好好的,翻脸比翻书还快!是!不牛,有本事你也买一个呀,别就看着别人的东西眼红啊!告诉你,就这一个镜头就顶你两个月工资多,你要牛就买一个给我看看,要不就闭上你的嘴!”小洁的话一出口,我当时觉得脑子“轰”得一声,一片空白。我就呆呆地站在那儿,我说不出话来,偏偏这时候小洁还不省心,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的:“说话啊?你倒是说话呀?咋哑巴啦?你不是很牛吗?买一个给我看看啊?”我当时直觉得心口憋闷,有点喘不上气来。我感觉我的自尊心好像被人毫不费力地就给揉碎了,揉它的手是那幺有力又那幺的无情。我的尊严,我可怜的尊严,没有了,刚才没有的……
当时我的那个相机光度不够,当时的评委就跟我说过,“你要是拿尼康那款单地拍这张作品,绝对是!”这话让我记得很清楚,当年他说的那款机器就是小洁这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