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云少锋不是警察。
危家义的枪口稍微偏转了一些,仍试图指向危家羲的身后。
“所有人听着!”危家羲忽然提高音量,转身对着人群,“云少锋,是我的人!和他过不去,就是和我危家羲过不去!不管是谁,要是让他少了一根头发,我都绝对不会放过!”
云少锋微有些惊讶,转头看着他,却见他眼神严肃,只看着前方。
“他现在是警察的证人,要来指证我们自己人,你要帮他?”危家义怒不可遏,“你要是想着做反骨仔(叛徒),还怎么敢出现在这里?”
“他是要指证你而已,而你,不是自己人。”危家羲看也不看危家义,反而望向了喜爷,喜爷也会以一个赞赏的眼神。
“……你什么意思?”危家义的枪口往下掉了掉。
“你当年怎么坐上红盛坐馆这个位置的,你忘记了?”危家羲一手牵着云少锋,往路中间走了几步,站在人群之中,来回打量着两班人马,“六年前,我伯爷病死,红盛六位元老在他头七那一晚投票,选下一任坐馆,最后选出来的新坐馆,是我!”
全场哗然。
“喜爷和刘忆在场,A记和新寨都分别派了人来,他们都可以作证。”危家羲提高音量,压过窃窃私语的帮众,“危家义当初插手了中央政府和特区政客之间的勾当,红牌出场,他根本就从来都没有被选过为坐馆。”他转头直直看向危家义,眼神坚定而厌恶。
特区整个地下世界都清清楚楚知道,红盛第一铁律,不碰政治。
危家义打了红牌,本该被逐出社团的。
“当然,我不会追究他白白坐了坐馆的位置六年,因为当初是我选择放弃的。”危家羲眨了眨眼,语气倒是放轻松了,“只不过他现在杀了人,还是在加拿大动的手,加拿大警方,特区政府,中央政府,所有人都盯着他,留他在这个位置上,只会把我们所有人都拖累。”
“我在加拿大,亲眼见到你开枪杀人,”云少锋忽然开口,“我一定会在庭上指证你。”
危家义顿时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云少锋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这么张扬地把他的身份和作用公诸于众,那如果之后有任何好歹,不管是谁动的手,矛头都会指向危家义。
“你的坐馆身份名不正言不顺,做事也一塌糊涂,只会损害社团利益。”危家羲看着他,缓缓开口,“所以现在,我要——”
“家羲。”云少锋凑近了一些,拉住危家羲的手臂,十分严肃地看着他。
危家羲顿了顿,也回望向云少锋。
云少锋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他。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可能回不了头,你确定吗?
你想好了,不会后悔吗?
一切疑问都藏在这数十秒的沉默中。
危家羲轻轻点了点头,云少锋的目光便冷静了下来,平静而温和。他松了松手指,不再紧紧抓着危家羲,但也没有完全放开,凑近的躯体之间只有带着互相依赖的信任在传递着。
“所以现在,我要,”危家羲再次看向危家义,震声说出,“把坐馆的位置要回来。”
人群再次不平静了,小声议论和高声发问此起彼伏。今天本来是红盛来找新青的麻烦,演变成了红盛内斗不说,还现场上演夺权篡位戏码,两个主角还是亲兄弟,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
这毕竟是红盛内部的事情,只要危家羲所言属实,当年选举投票的结果真的是他赢了,那他自然可以在名义上再将坐馆之位抢回来。但权力从来无法靠一个头衔来稳固,一个被开除的警察私生子,怎么可能与六年来手握坐馆实权的嫡长子拗手瓜(掰手腕)?靠危家羲自己一个人,和一个六年前的投票,还做不到。
危家义轻蔑地笑了笑,“你觉得这里有人会听你指挥吗?有人承认你吗?游艇仔?”
“我承认你。”喜爷咳嗽了两声,“我承认危家羲。”
现场的议论声逐渐变大了。
“喜爷的意思是,”刘忆朝前走了一步,大声说,“如果羲少今日开始做红盛坐馆,红盛和新青之间的事,全部一笔勾销!之前是红盛的地盘,现在全部还回去。红盛接走了的生意,还可以谈,分账谈好了就可以继续做下去。”
这可算是大放水!红盛将可以收回之前损失的所有场子,摩擦和纠纷都不再存在,还可以从新青的街头生意中分一杯羹。这么一个优厚的条件开出来,估计红盛所有叔父都会立刻投降。
“死老头子,你耍我是不是!”危家义也不蠢,立刻意识到了喜爷的意图,这一老一少估计早就合计好了,今天就要在这里拆自己台!“你以为红盛没钱啊?这六年来,整片江山都是我打下来的!整个红盛上下,钱都是我挣回来的!有人会理他这个野小子?”
“……我也承认羲少。”
所有人闻声转头,说话的却是依然靠在车门上的墨超,手里把玩着他那副墨镜。顿时,整条街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