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出浴图”花了邱白两天的时间终于完成。他兴高采烈地叫周远来看,周远却黑了脸。
这是一幅巨大的画,高一米五宽一米的超大画卷让画上的每一处笔墨都格外清晰。整幅画的上半部分是漆黑的夜幕,唯一的亮色是一轮洁白的圆月。下半部分是泛着波光的河水和一个男人。
男人上身赤裸,下身没在水中。在层层荡开的波纹之上,能看见他劲瘦腰间块垒分明的八块腹肌和流畅性感的人鱼线。再往上瞧,是男人健硕的胸肌和宽阔的肩背。两根笔直的锁骨向外延伸至肩膀,形成突起的肩峰,看上去力量感十足。
而再往上....周远的脸黑得像锅底,咬着牙问:“为什么头发这么长?我是女人吗?”
如周远所说,画中人有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瀑布一样披散在肩背上。而因为被水打shi,有几缕凌乱地粘在了脸上,给本来英挺硬朗的五官增添了几分柔和与秾艳。
周远作为一个硬汉猛男表示接受不了,并按住邱白打了一顿屁股,证明了自己身为大猛攻的实力。
邱白委屈,说好了美人出浴图,美人就是要长发才好看。
——
日子在这样平凡又幸福的生活中悄悄溜走,转眼间来到了十月。
这是1977年10月21号,一个影响了无数人命运的决策从报纸、收音机、电视机、广播喇叭传遍中华大地。
高考恢复了!
人们奔走相告,喜极而泣,游街庆祝,抱头痛哭。
知青们特别努力,白天拼命干活,晚上挑灯读书。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他们必须抓紧每一分钟将已经模糊了的知识重新加深。
在这种氛围下,邱白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他整天不是背书背得头昏脑涨,就是被数学折磨得死去活来,偶尔闲下来还要翻看“红宝书”,目的是为了加强这个时代特有的语感和思想倾向。
相比之下,周远就显得轻松很多,邱白带回来的那些复习资料他都看完了一遍并且牢牢记住。所以每天白天还是照常上工,除了邱白和周nainai,没有人知道周远也在准备参加高考。
“我不背了!我都饿了!”邱白把书一甩,仰倒在炕上干嚎,一边嚎一边打滚,“我饿了!我饿了!我要吃rou!”
周nainai听见声音拎着锅铲从灶屋过来,“咋啦?咋啦!这孩子咋饿成这样啊?饭马上就好了啊,锅里炖着rou呢,再忍一忍啊!”
邱白没想到能惊动周nainai进屋,脸“腾”地爆红,直接埋进被子里不起来了。
“行了,nainai走了。”周远无奈地把他拽出来,“你要实在不想背就别背了。”
邱白扁扁嘴,饿虎扑食一样掐住周远的肩膀摇晃,恶狠狠地说:“把你的脑袋换给我!”
“换给你!换给你!”
周远低头往邱白脖颈上顶,头发刺得邱白发痒,笑哈哈地往后躲,两人闹成一团。
吃饭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极大的吵闹声,还夹杂着咒骂和哭闹。
“什么事啊?”邱白问。
周nainai叹了口气,“还能什么事啊,都是那高考闹的,咱们旁边那家王老四的女婿是前几年来咱村的知青,当时不会干活吃不饱饭,后来娶了王老四的闺女在这落了户,现在又闹着离婚要回城。王老四肯定不能同意啊,孩子都两岁了,一个离婚带着孩子的女人在这村子里得被唾沫淹死。这不就打起来了吗。”
“唉,这人真是没有良心,要不是王老四,他早就饿死了。”周nainai絮絮叨叨。
邱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想起以前看到过的文章,在高考刚恢复的几年间,是知青大批量返城的高峰期,许多人早已在乡下有了妻儿或丈夫,却依然选择抛弃家庭奔向城市和大学。
他们迫不及待扒掉在农村染上的一层黄土皮,重新打扮得衣冠楚楚、人模狗样。
以为追求的是自由,但内里腐朽的人无论在哪都会发臭。
周远见他出神,给他碗里夹了一块鸡蛋,“别想了,好好吃饭。”
*
与此同时,不平静的还有村子另一边的李二一家。
“你又在看这破书,你是不是也想像王老四家的一样跟我离婚?!”
李二咆哮着,把一本数学书摔在地上狂踩了好几脚。踩完还觉得不解气,又捡起来撕扯,飞飞扬扬扔了一屋子。
苏锦尖叫一声,扑上去与李二扭打在一起,嘴里喊着,“你撕我的书!你凭什么撕我的书!”
李二一甩胳膊把她掼在地上,指着她大骂,“就凭我是你男人!我不让你看你就不能看!这个家我说了算!”
他吼得脸红脖子粗,把另一屋里的李家父母都引了过来。
“儿啊,吵吵啥?”
“苏锦想跟我离婚!”李二率先告状。
“不是,我没想离婚!是他撕我的书!”苏锦急忙辩解。
李母走进屋,一看见地上的碎纸立马就明白了答案。她老脸沉下来,松弛的眼皮耷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