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钧这时候不可能在的。可她好想早点见到他,早点表达自己的谢意。
顾长钧回到院子,远远就见廊下阶上坐着个人,似乎疲倦极了,闭眼歪靠在墙上。手里抱着一只青花瓷盅。
顾长钧眉头跳了跳,无言地迈入院子。
落云悄悄扯了把周莺的袖子,北鸣已笑着迎上前去:“侯爷,姑娘说要见您,酉初就来了,小人叫她去屋里坐着等,姑娘不肯,就和落云姑娘在外头候着侯爷。”
周莺慌忙站起身,眉眼晶亮地喊了声“三叔”。
只是也许等得太久,太疲倦,声音微微哑了一点儿。
顾长钧点点头:“进去吧。”
周莺在小书房等着顾长钧。
他在内室洗漱,更衣,过了一刻钟才踱步出来。
见那小姑娘坐在书案边,瓷盅放在桌上,见他来,便立刻打开了盖子,笑着道:“换了三回碎冰,总算东西还新鲜。”
顾长钧挑了挑眉头,靠近过去,见瓷盅中摆着碎冰,冰上镇着一只甜白瓷碗,里头樱桃去了皮,用冰糖浸过,掺着细碎的冰碴,鲜红晶亮,格外清新。
天气闷热,在外劳累一天的顾长钧本没什么胃口,一瞧这糖渍樱桃的品相就登时起了念头。
周莺将小银匙置在碗里,朝顾长钧推去。
顾长钧瞥她一眼:“你呢,不热吗?”
周莺摇摇头:“我不用,是给三叔做的,夏天吃这个,爽口,过去父亲下衙……”
周莺顿住。
意识到自己提及了不该提及的人。
在老夫人跟前不能提,怕惹老夫人伤怀,在顾长钧跟前,也不该提,兄弟不合,误会极深。
顾长钧神色有一瞬凝滞,很快恢复如常,他垂着眼舀起一颗樱桃,淡声道:“你接着说。”
周莺抿了抿嘴唇。
她不知是不是生了错觉,怎么最近的三叔,特别的容易亲近似的……
顾长钧浓眉挑了挑:“怎么愣着?”
周莺俏脸微红:“三叔,我还未跟您说,我是谢谢您的。”
顾长钧哼了声:“看来苏家人来过了。”
“是。”周莺道,“只是祖母可能给气着了,我有点过意不去。”
顾长钧吃了第三颗樱桃:“你祖母一生经过的风浪不少,这点事,无碍的。”总比知道周莺不能生养而伤心要好得多。
片刻一小碗樱桃已经消失无踪,周莺欣喜更盛,下意识道:“明儿我做雪梨百合,用冰镇着,等三叔回来用。”
顾长钧蹙了蹙眉,一个侯门小姐,总要自己下厨治食,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府里的厨夫不称职么?”
周莺笑笑:“不是,忠伯很好,是我闲不住,喜欢弄这些小东西。”白白吃人家的用人家的,总得做些事,让自己有些用处,才能好受一点。
顾长钧抬眼,就撞见了一张芙蓉初绽般的明媚面容。
她那种谨小慎微的紧张和不能自已的恐惧似乎都卸下了,整个人鲜活、明亮,生动,小巧的唇不住地跟他说着话儿,也都是些没意义的话、浪费时间的话,可顾长钧出奇的,没有觉着烦,甚至连不耐的蹙眉都不曾有。
室内昏暗的灯下,他望见她云鬓高耸的影子映在她身后的窗上。
修长的颈,削窄的肩,流畅优美的曲线……再瞧她的唇。
热。
这夏夜恼人的闷热。
屋中那常燃的沉水香也觉多余。
叫他艰难得喘不过气。
那喋喋不休的唇,那不断溢出柔婉女音的唇,那偶尔被贝齿抵住,柔软得不像话的唇……
他缘何知道那唇是如何温软甜腻。
他知的。
在那日的马车中,她扑过来时,樱唇撞在他脸颊上。
不过是一瞬的碰触。再也忘不了。不想忘却。
“还有龙须酥,炸云卷,待将来我……”
她话未完。
顾长钧忽然倾身过来,隔着一张黄花梨木的桌案,他凑近了,薄而色淡的唇就在她唇畔停住……
周莺睁大了眼睛,刹那屏住了呼吸。
顾长钧顿住身形,抬手在她鬓边拾了什么起来,温热的呼吸近在她唇齿畔,“有飞虫。”
他低低地道,“别怕。”
周莺忘了反应,这距离近的犯规了。她从没试过这种情况,且对面的人,还是她一直恐惧的那个男人。
他深邃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在流动,周莺未看清,她只是紧张地闭上了眼。
顾长钧的指尖轻轻撩过她柔软的发丝。一根根青丝,浓密顺滑,曾在他肩头擦过,曾在他床帐里铺成飞扬的形状。
那日的百般亲密,排山倒海一般涌上脑海,顾长钧适才凑近时未曾想过的画面,如今伴着那回忆一帧帧越发狂热起来。
不过就是一刹那,所有念头闪过,不过就是一瞬之间。他坐回位置,捧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