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老爷来求我问句话。侯爷不松口,咱们都明白,以莺丫头的条件,就是立个王妃侧妃也使得。只是那孩子挨了打,伤势重,高烧不退人都迷糊了,水米不进,已经瘦脱了相。侯爷不在家,您做主安排莺丫头出趟门,隔着帘子劝那孩子一句也成,不必照面儿,咱们都跟着,于声名无碍的……”
这意思,是要她瞒着侯爷跟老太太私下安排周莺去哄那叶昇?说是不照面儿,话都说上了,还无碍名声?
陈氏心里犯嘀咕,面上却不表,噙着笑道:“这大冷的天儿,老太太出不了屋,时时是那丫头侍奉着,片刻少不得。且你瞧咱们这一摊子事儿,哪有半点空闲的?叶公子年轻,一时想不开罢了,家里头多劝劝,也就好了。谁还没个犯糊涂的时候呢?”
陈氏话锋一转,又说回了这赈灾的事上来。杜夫人几回想再提叶家,都被她不软不硬地挡了回去。
陈氏好容易摘脱自己,在回去的轿子上跟贴身嬷嬷抱怨,“……这不是给我挖坑?叫我出面去助叶家?想得倒美。你听听,她说那些话,哪像个高门媳妇儿该说的?莺丫头再不济,也是咱们安平侯府正经小姐,叶家什么东西,还想赖着咱们侯爷不撒手了?”
余嬷嬷叹道:“还不瞧着咱们莺姑娘是抱养的?觉着不贵重。”
陈氏轻哼一声,笑了:“抱养的也是咱们侯爷的侄女儿,老太太疼成这个样,任谁瞧不像亲生的?眼瞧着莺丫头十五了还没议亲事,不就是舍不得,想多留两年,也多挑挑捡捡,寻个好的孙女婿?”
余嬷嬷眉头凝了起来:“老太太确实有些偏疼过了。”还有一句话她没敢说,若是那莺姑娘的嫁妆厚重,分走侯府许多东西,将来麟少爷能得的,不就更少了几分么?
陈氏回家去,将今日赈灾的事捡着要紧的跟老太太说了。周莺捧药进来时,陈氏的眼睛就一直紧盯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不已。那叶昇也不是没见识的小子,今年二十二了,在户部做个主簿,也有些才华,不然前头家里的大老爷怎会引为得意弟子呢?只是这才华入不了侯爷的眼,瞧姑娘这样,似乎也没怎么挂心,也不知将来要聘个什么样的人,才合他们的意呢。
顾老夫人用了药,瞧了眼滴漏,道:“长钧去两天了,也不知到没到怡州。”
陈氏手里捏了个美人捶,轻轻替顾老夫人捶着腿,“早呢,路不好走,又带着辎重,走不快的。我瞧侯爷这回得年关前才回得来。”
陈氏的猜测不错,一连一个多月,顾长钧都在各地奔忙着,朝廷拨的款银和物资有限,他便在当地筹款,逼那些富得流油的土皇帝开仓放粮,威名一路扬出去,从前不知他名头的人如今也都知道了。
附近的各县情况好转,房屋倒塌的民户都被集中安置起来。顾长钧回京复命,于腊月十二清晨进了皇城的安定门。
京城受灾情况不严重,再有十来日就是年节,街市已经热闹起来。
从宫里出来,顾长钧匆匆回到宜春巷,一进锦华堂的院子,就见廊下站满了人,二婶房里的侍婢,青萝苑的丫头,皆候在外,见他来到,齐齐蹲身拜下去。
顾长钧脚步不停,直跨入内。
帘栊轻晃,顾长钧高大的身影入目,老夫人惊喜地从炕上坐了起来。
“母亲安坐,儿子给母亲请安。”许久不见,顾长钧单膝跪地行了大礼。
老夫人眼睫shi润,忙不迭地叫人去扶他起来。
屋里的侍婢正奉着茶,老夫人手边就是周莺,总不好是陈氏这个做嫂子的去扶。周莺抿了抿唇,无奈地凑前一步。
手堪堪虚伸过去,顾长钧已行毕礼站起身来。
眼前明晃晃一道鸡血石镯子,空空荡荡挂在细白的手腕上。白嫩的指尖修长,指甲并没有涂颜色,清清爽爽剪得很整齐。
入目只是一瞬,转眼顾长钧就抛开了。母子俩分座炕桌两侧,陈氏陪在下首,周莺在她身畔立着。
顾长钧饮了半盏茶,陪老夫人说会儿话,便告退出来。
老夫人叫周莺送他,廊下,顾长钧顿住步子,手摸进袍子里,取了一方绢帕出来。
他回头,伸手将东西递给周莺。
周莺懵怔住了,疑惑地抬起水盈盈的杏眼望着他。
雪花细细碎碎地落下,风声很淡很淡,像顾长钧压低的嗓音。
“上回,勾在了氅衣上头。”行至半途才发觉,便用绢帕裹住收着了。至今日才有机会递还。
见他眸色稍显不耐,周莺不敢迟疑,忙双手将他递来的东西接过。
顾长钧扬长而去。独留周莺立在阶下,摊开手掌,一尘不染的霜白色绢帕被风拂开一角,帕中赫然躺着一只小巧的珍珠耳珰。
是她不知何时遗落的那只。
原来,竟在他那里么?
山长水远,他走了一个多月,这东西,就一直收在他怀里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答谢亲爱的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圣诞前后抽奖送口红哦,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