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嫁妆。乡里人都笑话,说他眼高手低。
虽然这名声不太好听就是了,但侧面也说明,韩三郎的确模样是长得不错,否则这就不叫眼高手低,而叫山猪想吃细米糠,癞蛤蟆想吃天鹅rou。
阿福说自己哥哥长得英俊,伙伴们都不信她,认为她瞎吹。不就是个兵户农民,半月不洗头,五天不刷牙的,张嘴说话,就是一口并州土碴子味儿,能迷人到哪儿去。阿福刚入宫的时候还坚信自己的观点,认为伙伴们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不过随着在宫里年常日久,连哥哥们的模样都记不得,她渐渐也感觉,自己大概真的只是被回忆美化了想象。她刚入宫时,声腔也是一口并州土碴子味。不像洛阳人,天生讲话就雅音,听着调美。有句俗话叫什么,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阿福这些年,早已经和家人断了音讯。但是她从来没有停止过打听兄长的消息。每当遇到北边来的人,阿福都会想尽办法,跟他们询问兄长的名字。她想给哥哥带信,告诉他们自己过得很好,还想给他们带点钱,让他们日子好过一点。可相隔万里,人海茫茫,哪里去寻,又不是什么世家贵族,有名有姓的人物。韩三郎,全魏国有成千上万个姓韩,又排行第三的。
阿福现在,已经不敢抱什么希望。
她甚至怀疑,家人可能都已经死了。
毕竟现在天下大乱,到处都在打仗。男儿们都征战疆场去了。
是夜,阿福将一盏羊油灯悬挂在床头,拿被子裹着头,掏出藏在箱子里的小包裹,清点自己的钱财。这是她在宫里为奴多年的积蓄,有金银首饰,还有银子,金块。郭爱女也在盘算。两人一边数钱,一边商量接下来的打算。郭爱女说:“我回徐州。我爹娘在乡下,已经给我说了婚事。就等我回去完婚了。他家有钱,是郡上的大户,他就比我大三岁呢。”
郭爱女问:“阿福,你打算去哪呢?”
“我不知道去哪。”阿福一脸认真掰着手指头说:“我想回家乡去,找我哥哥嫂嫂。用攒的钱买几十亩地,买头牛,买匹马,再修个宅子。跟我哥哥嫂嫂一起经营,看能不能做个什么生意。”
“等仗打完了。”
阿福说:“让我哥哥嫂嫂,搬到洛阳来住。洛阳人多繁华。”
第2章 睡不着
阿福和郭爱女,常会说“等仗打完了”这类的话。谁去打仗,以及这仗怎么打完,却不关她们的事。她们是女子中的女子,小人中的小人。既没有做过家国的主人,也就无所谓保家卫国。战争即将到来,她们只管自保。
关谁的事呢?
关皇太后的事。
毕竟这场战争,就是太后惹起来的。
阿福并不懂那些贵族、大人物的纠葛。
作为一个冷殿洒扫的小宫女,阿福只知道,眼下有个叫贺兰逢春的人,正带领大军,前来讨伐宫里的皇太后。
讨伐么,当然是有起因。
三个月前,宫里的皇上突然驾崩了。
全洛阳城披麻戴孝,给皇帝办丧事。都哭着呢,贺兰逢春突然上了道表文,说皇帝是被jian人所害。
他是皇帝的半个老丈人,所以要带兵上洛阳来,查明皇帝的死因,把谋害皇帝的jian人给捉出来杀了,给先帝报仇。另外,还要把太后立的小皇帝赶下去,重立一个新皇帝。
太后斥责贺兰逢春,说他是心存不轨,狼子野心,趁着皇帝驾崩这种危难之际,图谋篡位,欺负太后孤儿寡母。
阿福怎么看?
阿福表示,睁着眼睛看。
她虽在宫里,但只是个粗役,连太后的面都没怎么见过。
对贺兰逢春,更是人鬼都不晓得。
不过这两人,向来的名声都不太好。
听说太后性子霸道专横,还养男宠。宫人盛传,是太后的男宠把皇帝给害死了,贺兰逢春正是抓着太后的这个小辫子出兵的。太后有把柄在人家手里,连宗室都看她不顺眼了,现在的处境很不利。听说宗室的人也想废她。
宗室说的是谁?阿福不知道。
她只知道魏国皇室姓云。宗室的意思,大概就是“朝中姓云的那些人”。
但贺兰逢春也不讨人爱,传闻这人冷面无情,暴虐嗜杀,他手底下领着上万的羯胡兵,作战勇猛,生性残忍,不但会屠城,还会吃人。
魏国定都洛阳五十多年了,向来以衣冠礼乐自居,对这种野蛮人,又是鄙夷,又是畏惧。这贺兰逢春,靠把自己的女儿嫁给皇帝,以及帮朝廷打仗,才得到了太后的喜欢。头几年多亲热,太后还封他做了大官。结果现在皇帝伸腿儿一去,这贺兰逢春就跟太后翻脸了,提着刀要上洛阳来杀人。
太后是个妇人,怎么打得过贺兰逢春这种大王八,这是秀才遇到兵了。
宫中人心惶惶,太监宫女们见势不好,都在暗自收拾着包裹,随时准备逃命。已经有不少出逃的宫人被抓了。阿福跟郭爱女商量,近段日子先不动,想办法藏点钱,能偷就偷,等到贺兰逢春大军一入城,她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