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声音好大。
还有种地的人,劈柴的人,耙子犁过地面,斧头劈开木柴。
洗衣服的人,晾衣服的人。白色的衣服,白色的床单在阳光下泛出近乎刺眼的光芒。
泥土的气味,皂角的气味,松香的味道,火药的味道。
人和人都靠得很近,味道和味道叠加、混合,打造出一个完全陌生的,难以形容的身份,声音和声音紧密地串联在一起,肆意流淌在杏树做的号角吹响的背景音里。歌声,当然有歌声,歌词隐隐约约,悟醒尘完全听不懂,歌声听上去是那么轻快,像笑声。
还有打招呼的声音。
你好啊。你好啊。
没人给悟醒尘递名片介绍自己的机会,人们说上一声,笑上一下就走开了。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连着两下,很轻,还是那两个女孩儿,她们手拉着手,欢笑着跑过他身前,蹦蹦跳跳地进了红砖屋顶的房子里。
红砖屋顶上的黑点是在修补屋顶的人,他们腰间绑着绳子,绳子的一端有系在烟囱上的,有系在屋边的香樟树上的,还有没系绳子的,光着脚在屋顶走来走去的。这光脚的人吆喝了一声,放下一个竹篮子,二楼的一扇窗户打开了,一个女孩儿拉过篮子,往里头放上些砖块,一些面包,一瓶水,吹了声唿哨,光脚的人把竹篮往上提。女孩儿看到悟醒尘,笑着挥手:“你好啊!”
对戒的信号就在这幢房子里头。
悟醒尘走了进去。距离对戒还有100米。屋子的结构完全暴露在外,地板踩上去吱嘎吱嘎作响,裸露的砖墙上挂着一些干花,木结构的房梁上裹着厚实的毛毯,从一楼的一扇小窗望出去,一群人围在一起织毛线,这里的人似乎都以这种围聚的方式交际着,移动着。织毛线的人群边上是编织花篮的人,其中有人看到了悟醒尘,笑着和他挥手。
悟醒尘隐进Yin影里,往楼上去。
距离对戒还有20米。
二楼全是关着门的房间,不同的房门上挂着不同的干花,这儿能看到些墙纸,但是一些画功笨拙的飞船和星星掩盖了墙纸本来的花纹。
距离对戒还有5米。
奔跑的脚步声从他头顶飞过。
悟醒尘停在一间挂着束干薰衣草的房门前,他推了推门,门没锁,门后的房间敞亮。悟醒尘一眼就看到如意斋踮着脚,手在一只木头柜子上摸索。如意斋回过头,看到悟醒尘,说:“关门。”
悟醒尘看着他道:“戒指和放大镜还在您那里。”
如意斋跑去关上了房门,换了只柜子,还是在它顶上摸来摸去。
“你找那里。”他往身后一指,悟醒尘一看,他指的是隔着三张单人床,房间另一头的三只柜子。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就只有三张床和六只木头柜子。
悟醒尘走过去,打开其中一只柜子,只听身后嘎嘎响了两声,他回头一看,如意斋踩着床过来了,跳到他边上,就在他打开的柜子里翻来翻去。如意斋催促着:“你还愣着干什么?找啊。”
悟醒尘点了点头,往柜子里看了看,柜子里挂了三件白上衣,三条白裤子,衣架上方有个隔断,那上面放着三叠白布,还有三只铁皮盒子,他伸手要去拿其中一只盒子,如意斋道:“你傻啊?那么大一张画能放进这个里头?找找有没有暗门,暗格。”
“画?”悟醒尘不解,“不是在找放大镜吗?”
如意斋摇摇头,从袖子里摸出放大镜,塞给悟醒尘,关上了这只柜子,打开边上的柜子,问道:“你不好奇?”
悟醒尘检查着放大镜,宝石还在,手柄上的黄金也没有被蹭刮,融烧过的迹象。他把放大镜放进裤子口袋,轻声提醒:“还有戒指。”
从两扇敞开的窗户里投进来的阳光几乎洒遍屋里每一个角落。如意斋的右手食指一闪一闪的,悟醒尘的眼神追随着这闪光,忽而闪光消失了,悟醒尘眼前是如意斋的一双黑眼睛,也很亮,也有闪光。悟醒尘说:“好奇什么?”
如意斋盯着他,笑了出来:“当然是那幅画的历史,那幅画的时代。”
他说起“时代”两个字时用了重音,因而他的说话声一时刺耳,悟醒尘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小步,道:“捐赠已经撤回了,关于它的鉴定工作已经结束了,到此为止了。”
如意斋还看着他:“你会怎么命名它?就叫《逆天使的堕落》?”他仰起头,若有所思,“为什么这么多画都叫一个名字呢?《逆天使的最后一次堕落》你觉得怎么样?”
悟醒尘说:“博物馆委派下来的鉴定工作已经终止了,画已经归还给滕荣了。”他还道,“至于命名还是不命名,怎么命名,是滕荣的事情了。”
如意斋挪向第三只木柜,打开了,继续翻箱倒柜,说着:“那个什么视频里贴了满墙的画,里面有一张底稿,那幅画的底稿,你没发现吗?按照你的说法,分离图层的机器只有博物馆和美术馆才有配额,那么滕誉不可能知道那草图长什么样子。“他瞥了眼悟醒尘:“还是你给滕誉看过底稿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