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裴肃清的儿子?
宫乘月顺着谢子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小舟前方的湖岸边蹲着个人,几乎是半趴在地上的,面前大石块上铺着宣纸画笔。
这边已然乱了一阵,裴嘉梁却还浑然不觉,投入地画个不停。
谢子澹微微摇头,轻声对宫乘月道:裴侍君一旦开始画画,就如老僧入定,打雷闪电都叫不醒他。
宫乘月也摇头,毕竟是为了画亭台楼阁才进宫的人。
裴侍君画的可不止亭台楼阁,山水风光,花鸟鱼虫,他都爱画。
小舟往湖岸驶去,几人下了船,在裴嘉梁身后站了半天,他都没发现来人了,最后还是谢子澹上前,弯腰拍了拍他肩膀,裴嘉梁才猛地醒过神来,噌地一下跳起来叫道:帝君!
两人看着颇为熟稔,谢子澹无奈地嗯了一声,又对他道:还不见过陛下。
裴嘉梁这才转过身来看见了宫乘月,慌慌张张地撩袍要跪下。
宫乘月笑着扶住他,问:久闻裴侍君擅长丹青,原来竟是个嗜画如命的人,怎么一个人出来画画,也不带个内侍?
裴嘉梁嘿嘿一笑,摸摸脖子道:小人嫌旁人碍手碍脚。
哦,那朕和帝君先走了。宫乘月拉着谢子澹作势要走,裴嘉梁倒没谢罪拦她,反而叫住谢子澹道:帝君!你说的那套紫毫笔,何时能给我啊?
谢子澹皱眉道:前日才赏了你一套白玉管的,这一套再等等吧。
裴嘉梁颇为失望地嘟囔了个哦,谢子澹提醒他道:当着陛下的面,尽顾着自己要东西,成何体统。
裴嘉梁幡然醒悟,也不害羞,拽着宫乘月袖子把她拉到自己画到一半的画作面前,问宫乘月:陛下觉得小人画得如何?
宫乘月低头认真看了一会儿,赞许道:你将这园中假山树木画得栩栩如生,比真景还好看些。
裴嘉梁洋洋得意道:宫中的御花园虽是四十九年前的山水建造大师所建,但历久弥新,期间多经翻修加建,就如锦上添花,譬如这东北角上的凉亭,用的全是湘竹
裴嘉梁说到这些便头头是道,滔滔不绝,宫乘月被他拽住了,一时竟脱不了身。
他年轻热忱,兴兴头头的样子,倒也让人实在不忍打断,宫乘月听他说话便听了半天,不知不觉便快半个时辰过去了。
你好好儿接着画画吧,朕和帝君便不在这儿碍手碍脚了。宫乘月寻了机会打断他,拍拍他肩,终于拉着谢子澹走了。
可折腾了这一番,她已没有心情跟谢子澹说谢淳的事了。
晴光潋滟,岁月静好,她竟舍不得破坏这偷得浮生的半日闲了。
两人在园中逛了半天,回到皇帝的芙华宫中用了晚膳,还对弈了两局,仿佛回到了刚成婚、宫乘月还未做皇帝、谢子澹也未曾中毒之时。
当时他们还是少年妻夫,身上没有重担,也无需顾虑他人,算是人生中最写意、最如胶似漆的一段时光。
入了夜,谢子澹便不肯在芙华宫中逗留了。
陛下若想有人陪,那宫中多的是年轻乖巧的小郎君。他跪下告辞,深深叩首道,臣还是不耽误陛下了。
这一日对他来说,已经算是难得的意外之喜了。
皇帝虽然不说,但他早已猜到,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她才会这般刻意安抚,想给他留些快乐的回忆。
就如刀头舔蜜,蜜舔完了,接下来的,就该是刀了。
是前朝有人弹劾,觉得他占着帝君之位,又不能行帝君之实,得早日废了?
是霍冲传回了什么消息,他的毒终究无解?
还是宫中那位侍君入了皇帝的法眼,要抬位份了?
谢子澹尽力不去细想。
坚持不肯留在芙华宫中过夜,是因为他近来夜夜都会失眠惊觉,偶尔浅浅入睡,也会很快醒来,一旦醒来便要心悸吐血。
他甚至不敢让刘安发现,每夜偷偷在枕下藏了帕子,第二日再亲自偷偷将染了血的帕子烧掉。
皇帝的将来,应当是属于裴嘉梁那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的,而不是他这样行将就木之人的。
江南总兵府下辖一营,名为朱雀营,得名于该营善用火攻,往往兵不血刃,不战而胜。
这次去和安县剿匪,也是朱雀营打的头阵。
盐匪村在两座山谷之间,头尾一封,便无人能出得来。
夜枭局先行漏夜潜入谷中,将守在山谷两头的匪兵结果了,朱雀营再从远处山顶射下火箭,将村中建筑烧得七七八八,总兵府的三千重兵才一拥而上,将匪众轻而易举地一网打尽了。
但在这被俘的近百名盐匪中,并无匪首的踪影。
据称,匪首前几日便已不知从何处得了风声,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十一先行回京覆命,据她揣测,极有可能是谢淳先听到了风声,通知匪首,让他先逃了。
江南总兵将大半盐匪投入知府大牢,挑了剩余几个盐匪头领,与盐商和贪官们一同押送上京,交由吏部、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