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假,他们像是回到年少时期,没日没夜地待在一起。
去过海滨的木屋,看过散场的烟火,音乐节上和朋友通宵欢闹。寻常的日子里,偶尔出门牵手散步,观赏公路沿途那片静谧古旧的红木林,抑或是在周末看一场职业棒球赛,逛遍所到之处的所有街巷小径。
有时城中落雨,他们就并坐在窗台前,对着窗外长久无声地看上大半天,彼此都不曾有过一刻的枯燥。
初语向公司申请将病假一直延迟到春节后,只想陪他再久一些。
接到大哥电话,是在一月快要结束的某个深夜。
那时离他们入睡并不多久,细微交错的谈话声隔着屋外的雨,身旁人听见动静,也跟着醒过来,搂住初语凑近与她脸贴脸,正大光明地偷听。
奈何吴语实在复杂,他听了近十分钟,却愣是半个字都没听懂。
终于,初语以一句:好,我知道了。结束通话。
他这才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初语放下手机转过身,在黑暗中轻轻抱住他,吻住他。
很久后,在彼此都静默的间隙中,顾千禾听见她放轻了声音说:阿仔,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家乡的旧宅要动迁,回到南方那天,飞机上,顾千禾的脑海中不可控地冒出一百种糟糕的见家长场面,要知道,初语的母亲本来就不那么喜欢他,而他很显然也不是那种能讨长辈欢心的男友类型。
你有没有没告诉叔叔阿姨我会和你一起回去?
嗯,说了。
那他们有没有不高兴?
初语顿了顿,安抚似的牵住他手:没有啊,他们都很高兴,你不要多想。
可是
初语打断他,没有可是,我想象不到他们会有任何不满意你的理由。
他静了下来,片刻之后初语抬抬手,同他说:你看,戒指都戴上了,我们都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你以前也戴过别人送你的戒指啊,还不是说反悔就反悔了他故意说出这种负气的话,好像知道初语不会为此恼怒。
你和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初语笑着亲亲他脸颊,你是你,别人是别人。这样说你明不明白呀?
不明白。
笨蛋。
你才是笨蛋。他小声反驳。
初语牵他手,从指骨尾端轻轻向上抚摸:饭也不会做,话也听不懂,动不动就哭,不开心就像小狗一样乱咬人。还有之前是谁每天早晨起来给塑料的植物浇水松土?所以你说,我们两到底谁是笨蛋啊,宝贝?
航班过境,这一趟漫长的旅程即将结束。
飞机在申城落地滑行时,这一天的傍晚还没结束,昏黄的日光从舷窗间照落进来,顾千禾望着窗外,猜想这座城市冬季的雨量一定充沛。
时隔三月再次见到初语的父母,问候时他尽可能地维持着谦逊姿态。
疑心是戴上眼镜的缘故,他莫名感觉初语母亲今日对他的态度格外和善。
天气都转凉了,怎么还穿得这样少?蒋女士微笑说。
阿姨,我不冷。
片刻之后,初语父亲走过来,拍拍他坚实宽阔的肩臂,温声笑道:年轻人啊。
接送他们的车停在机场外的临时车道上,一辆七座的 RX450hL,有些旧了,车身沾满浮尘和雨渍。
两人的行李加上顾千禾买来送给初语父母的礼物整整摆满了一整个后备箱,几人合力才将东西放置好。
下次不要浪费钱买这些。蒋女士淡声道。
他低头,看了初语一眼,目光里有些旁人不易察觉的委屈。
可是下一秒,蒋女士又说起:你小时候呀,空手来我家吃白食都吃了十年,现在哪能这样客气啦。
初语父亲关下后备箱,笑得爽朗:蛮好,半大小子养着养着,就养成自家的了。
你倒是蛮会算账。蒋女士坐上副驾驶,又稍有嫌恶地开口:你呀你呀,就去了趟乡下,把车子里里外外弄得一塌糊涂。
父亲坐上车,不紧不慢地解释:乡下落雨,路又难开。
真当我不晓得你把车开出去钓鱼了?
不要生气,我夜饭过后就去洗车,好伐?饶是被怨被骂,初语父亲仍是保持着笑意温和的模样,仿佛任何事都不值得他动怒。
车行间隙,初语父亲偶尔问些他的近况,得知他学业有成又决然回国后,展露出十足欣赏的态度。
而初语母亲则问他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间错的谈话使他舒展情绪,不再紧张。
静默时,他开始留心窗外掠过的街景。
当天光消散,这座城市的灯影渐次亮起。空气中的shi润水汽附着在车窗玻璃上,街道两旁店面繁忙,路人疾步匆匆,他在这一刻忽然感到一种安宁。
来自这座陌生的城市,也来自她的家人。
车行近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