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小时后，无菌病房的门打开了。
上一次见方佳慧的时候，还是一个多月前，许睿记得非常清楚。她穿着长裙，踩着一双高跟鞋，很有气质，也很有气场，皮肤保养得很好，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五旬的人。
但现在她带着呼吸面罩，面无血色，双眼紧闭，头发散乱，脸上的皱纹也清晰的浮现了出来，和那时候简直是两个人。
白色的罩子下面，许睿无法想象施加在她身上的是什么样的伤痛，能把她变成现在这样。
带轮子的床车咕噜噜小心翼翼的被医护人员往前推着，其他人远远的跟着一起走，谁都没法靠近她，目送着她被送进手术室。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了，门重重的关上了。
方和一言不发的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十指交叉。李安平坐在他的旁边，腿上放着一沓刚才打印出来的资料。
查尔斯从走廊那边走来，弯腰对李安平耳语了几句。
“方佳慧在加拿大的朋友来了，我去见见她们。”李安平说到，拍了拍方和的肩膀，起身离开了。
方和没有什么反应，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听见。
许睿坐在方和对面，他目送李安平离开，又看了看方和。心一横，走到了李安平刚才坐着的位置坐了下来。
没有人说话，许睿看着地板，数着地板上砖块的重叠纹样，分散注意力度过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的煎熬时间。
忽然，他感觉右肩膀上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往下沉了沉。他转头，方和的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他的身高比他更高，这么靠过来似乎不是很舒服。
“借我靠一会。”
他是在向我示弱吗？
这是许睿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
他偏过头，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方和高挺的鼻梁，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有那么几秒犹豫之后，许睿伸出手去，右手有力的扳住了他的右臂，把他揽在了自己怀里。
“谢谢。”方和说。
许睿抿了抿唇，说：“不用。”
手术进行得还比较顺利，五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情况暂时稳定了，但现在还不能下脱离危险的定论，还需要继续进行观察，如果情况出现恶化，还需要安排新的治疗。”主治医师说道。
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方佳慧和进去的时候似乎没什么不同，方和走上前去，在白色的被罩下摸出了她的手，紧紧的握住了。
“妈。”
但方佳慧双眼紧闭没有回应。
护士们没有给他们留更多的时间，推着病床走了。
＊
加拿大时间夜晚十点，国内时间早上十点。
李安平在另一个房间处理公司的事情，许睿在那晃了一圈，发现实在是没有他能做的事情之后，晃到了方和房间门口。
他敲了敲门。
“进来。”里边传来方和的声音。
许睿推门而入，看到方和坐在床边的扶手椅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台电脑。
“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
“……我在李安平那边帮不上什么忙，过来看看。”他解释道。
方和远远的看着他好一会，说：“过来。”
许睿应声走到他面前，方和也站了起来，在他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的时候，方和一把搂住了他，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怎么了？”
“没什么，让我抱一会。”
许睿的手无处安放，犹豫了一会后，他反手抱住了方和，像安慰孩子一样轻轻的拍他的背。
“谢谢你没走。”方和沙哑着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