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后悔,如果我还在地府、还坐在孽镜台前,对于孟婆被自己弟弟骂到哭,我可能只是一笑置之。
最多觉得有点火大,让鬼差托梦去吓吓那个黎日翔也就算了。
但像这样,直接站在孟婆面前,眼神与他向对、rou身与他接触,他在眼眶打转的泪水、他压抑的呼吸声、死咬着不放的牙关……全都如此鲜明的呈现在我面前,直接刺激我的感官。
我看着他的背影,从前总觉得他弱小、矮我一截,就是个需要我伸手保护的孩子。
但或许是换了九岁小孩的rou身,我头一次觉得孟婆长大了。他的背影是如此高大,高大而孤寂。
我发觉我的心脏,竟感到针扎似的疼,直刺进我的胸口,久久无法抑止。
我向孟婆要求,让他带我去附近的城隍庙。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孟婆……应该说喝了孟婆汤的孟婆,和我也渐渐熟悉起来。虽然他对来路不明的我仍然有防备心,但已经不如初始一样,动不动就要把我铐起来。
我发现转生成小孩还有一点不便,乌判说阳世人最重要的是吃喝,他完全搞错重点。
我下凡后深刻体认到,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是钱。
九岁小孩根本没有独立经济能力,就算想偷溜出黎家,我连搭出租车的钱都付不出来,更别提吃喝玩乐。
我现在所有的开销全部仰赖亲爱的孟婆,虽然我是他义父,他供养我也是天经地义,但就是有给人包养的不爽感。
我在他房间里,每天除了睡和吃,就是打孟婆给我带回房间的游戏机,关都要破一轮了,闷到都快要长香菇了。
前几天我和在地府待命的判官们联络。虽然阳世已然过了数月,但对地府而言,我下凡可能只是早上到下午的事情而已。
『王爷!』
我用手轻触法器,法器里便传来乌判浑厚的嗓音。
『您还好吗?有没有受伤?饿着了吗?我和白判在孽镜台里看了都快急死了。』乌判珠连炮般地问我。
「我很好,我明明就适应得不错好吗?」
我背靠在懒骨头上,一手拿着游戏游戏杆,悠闲地啜了口旁边的香草nai昔。
「怎么样,之前要你们调查的东西,有结果了吗?」我问。
『乌判去了王爷所在的城隍庙一趟,结果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这回是白判的声音,大概是隔了一层Yin阳,白判的口气也没平常那么尖锐了,有种妈妈叮咛出远门儿子的温馨感。
「奇怪的事?」我问。
『这个地区,没有城隍爷,应该说,城隍爷从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在了。』
我呆了呆。「不在了?为什么?等一下,城隍是可以这样说消失就消失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城隍还真是个凉缺,我考虑要不要哪天阎王做腻了,向天庭申请个城隍来做做算了。
『城隍这个职位不比地府,各地数量很多,而且城隍爷并不是神,会有生老病死,也会出意外。有时一个地区的城隍过世后,因为找不到递补的人选,因而数年出现空缺都是常有的事。』
白判说着。
『而且城隍庙下辖三司六部……啊现在都改称科了,总之固定办事的人员很多,就算首长不在,也还能维持正常运作。』
我总算明白之前每次要找这区的城隍都碰壁的原因了,原来不是城隍耍大牌,而是根本就没有城隍。
『我们有问陈情科的科员前城隍的名字,但是他们都三缄其口。好像前一个城隍爷,是因为发生什么事才旷职的,所以他们都不愿提。但他们说,这个地区没有城隍,已经快二十年了。』
我怔了怔,二十年,扣掉孟婆在这里四年多,正是黎日阳过世的那一年。
我心里忽然有个想法,虽然还不确实,但如果真的如我所想,黎家会发生这一连串事情,或许并不单单只是黎日雄带衰也说不一定。
「城隍庙……?」孟婆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我。
「是、是啊,我对城隍庙一直很有兴趣,听说这附近有,想去参观一下。」
我尽可能诚恳地说着。之前刚下凡时,被他逼问的事还让我心有余悸。我这辈子都不想变成孟婆的敌人,太可怕了。
但孟婆考虑片刻,竟然点点头。
「也是,你来之后就一直关在我房间里,也该闷坏了。我这周末休假,就带你出去逛逛,也好散散心。」
我有点意外,前阵子他和黎日翔闹得不愉快,次子这阵子还真的都避着孟婆,我看孟婆也有些郁郁寡欢。
孟婆信守承诺,趁着周末正午,黎家人聚在饭厅用午餐时,以出门跑步为由,偷偷带着我从后门溜出去,搭出租车下山进城里。
从下凡以来,我还是头一回离开黎府。平常虽然在孽镜台里看了不少阳世情景,但隔岸观火,比之身历其境,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我趴在出租车窗上,看着掠眼而过的高楼大厦、灯火楼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