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以南,三宝山,一场法事正在进行。
此时正值正午,天色却十分昏暗,黑云压顶,Yin风呼号,如万鬼同哭,五色法旗猎猎作响,道士们眉目低垂,手摇三清铃诵经。
梁蔚率领众臣,行三叩九跪之礼,待纸符的最后一丝火星燃尽,梁蔚沉声下令启封皇陵。
后排白发苍苍的老臣佝偻着身体,眼角流下一滴浊泪,几不可闻地摇头道:“造孽啊——”
尘封许久的石门被工匠合力推开,墓道深处似乎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天上一道惊雷冷不丁炸响,一时间风雨交加,在场众人个个面如土色,胆小的已经双手合十作揖,只有梁蔚神色如常,步伐坚定地向墓道走去。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他已经带人折返回来,手中多了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鲛人是远古的异族,早已绝灭多年,相传他们的眼泪可以化成照夜的明珠,身上的油脂可以炼化成万古不灭的长明灯,皮肤则是生死人rou白骨的良药,无比珍贵。
自从虞浦云划伤自己的脸后,梁蔚就一直在找能让他容貌复原的办法,后来终于找到一种方子,其中一味药就是鲛人皮,却一直遍寻不获。
他所知的唯一存在的鲛人皮,就是先人的随葬品。
随意启封陵寝,惊扰了先人的魂魄,是为大逆不道,且皇陵所在踞风水之利,动辄影响一国气运。
所有这些,最后都藏在了一块小小的油膏里,被送到虞浦云面前。
他只当这是梁蔚的心血来chao,杜幽曾经也想治好他的脸,但都失败了,好在他自己也没想治好,容貌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一种负累,早早给他招来了不该招惹的桃花。
油膏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涂在脸上时凉意瞬间渗入肌肤,虞浦云不自觉地蹙起眉,为他上药的御医大气不敢喘,因为梁蔚就在一旁看着,待涂好药又系上白纱遮光,就连忙告退了。
已近黄昏,大片余晖从透过窗棱泼洒进来,房中两人都沉默不语,片刻后,背光而立的梁蔚俯身在虞浦云头顶的发旋上落下一吻。
三日后,白纱被缓缓揭下,虞浦云用温水洗去脸上已经发硬的油膏,接过宫女递过的帕子擦干水,当他抬眼看向镜子时,惊讶地睁大了眼。
身后梁蔚揭开了幕帘,在离虞浦云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虞浦云缓缓回头——
离别的时光仿佛都在一瞬间倒流回来,那时他们一个尚未娶亲,一个还没负气出走边塞。皑皑月色中,容颜如画的小伴读对他的殿下说:“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的。”
见梁蔚神色复杂地站在原地,像是不敢靠近他似的,虞浦云对他一笑:“药很难找吧?”
梁蔚没回答他,下一刻却将他打横抱起,径直向床走去。
梁蔚最近喜怒无常,经常变着花样地折腾虞浦云,但这一次却异常温柔,虞浦云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也乐得少受点罪,干脆配合着他,完成了二人重逢后最和谐的一次交合。
床事过后,梁蔚爱抚着心上人恢复如初的脸,他的眉眼几乎没有变化,只是经过塞外风刀霜剑的打磨,轮廓更加清晰,原本温润的气质也多了几分凌厉,再难说他长得像柔弱的小姑娘。他们过去一起练骑马射箭时,无论虞浦云的身手再如何惊艳,梁蔚也没想过他有一天会像虞大将军一样走上沙场。
突然宦官来报,说冷宫的娘娘自尽被救下。
“什么?”
“皇上您是亲自去看一眼,还是......”
虞浦云撑起身,接话道:“去看看,我跟着。”
冷宫相比其他宫殿要破旧许多,里面种植的花草也疏于打理,一副颓败萧条的景象,梁蔚一行人到来,原本死气沉沉的地方瞬间有了蓬荜生辉之感。梁蔚那个没有圆房的皇后,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脖子上还隐约有上吊留下的勒痕,听到宦官通报,突然回光返照一般,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章瑾是章家最小的女儿,自幼被奉为掌上明珠,后来嫁进了宫、被封了后,更是引来无数人的艳羡,她以为自己的一生都会如此继续顺遂下去,直到新婚夜,她没等来自己的夫君。
一天、两天......她就算是再不谙世事,也知道这是刻意的冷落,于是她开始绝食,只想那人来看她一眼,然而无果。
一次庆典,帝后一齐出席,梁蔚依旧对她十分疏离,在庆典结束,梁蔚转身离开之际,她拔下了头上的珠钗向他颈侧刺去。
梁蔚轻松躲开了,当他看清袭击自己的人后,神色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章瑾的头发散落着,状似疯癫地被侍卫拖走,哭喊着质问道:“你心里有别人了,为什么还要娶我?”
眼前的章瑾,跟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判若两人,满眼哀怨地看着梁蔚,当她看见梁蔚身后的虞浦云还有他隆起的腹部时,以为这就是和梁蔚相好的女人,当即凄厉地尖叫起来。
向御医确认她没有大碍后,一行人只得先退出了房间。
虞浦云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