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回吧,你娘叫你呢。
「大丽听到了大脚婶的声音,回头唤庆生。庆生仍在傻呵呵的思量着,被大
丽打断,愣怔了一下提腿便要往出走。还是巧姨老道,顺手拦了一下,估摸着大
脚回了,这才放庆生出去。庆生嗖嗖的跑回家,进院门便看见爹和娘坐在葫芦架
下吃饭,爹闷头喝着酒,娘却仍是耷拉个脸冷得像腊月里的冰。这些日子娘总是
这样,也不知道为啥,真想扭头回去,却没那个胆子,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一声:」
回来了!「大脚眼皮都没抬,也没理他,等庆生拿个马扎挨着坐下了,才冷
冷的问了一句:」
又死哪去了?「庆生伸手抓过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塞满了的嘴像含了个核
桃,伸着脖子咽下,这才小声地说:」
没去哪儿,玩去了。
「大脚斜着翻了他一眼,仍是冷冷的:」
上哪儿玩了?「」
在锁柱家!「大脚勐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你放屁!「庆生吓了一跳,手一抖,馒头差点儿掉在地上。」
锁柱找你了,人家说好几天没见你了!「大脚铁灰着脸瞪着庆生,当真是生
气了。大脚溺爱着庆生,好吃的紧着庆生好穿的尽着庆生,只要不偷不抢,大脚
几乎可以容忍庆生的任何过失。但大脚最不能原谅的也是最怕的,是庆生扯谎。
大脚一直固执的认为,孩子和娘扯谎,那会离了心。庆生见娘真的急了,这下才
知道要坏事。小时候让娘逮着过一回,偷吃了娘藏在顶柜上的白糖。娘发现了问
他,他却硬挺着不认,赌咒发誓的说一定是耗子。那次,让娘按在炕上好一顿笤
帚疙瘩,过了两天,屁股蛋儿上仍是一缕子一缕子的红道道,都不敢挨了板凳。
庆生清楚地记得,娘那次指着脑门告诉他:不兴扯谎!再扯谎,打折了你的腿!
从那回起,庆生还真就没敢和娘扯过慌。」
说!「大脚把碗也往桌上一顿,」
去哪了?「庆生可怜巴巴的抬眼看着娘怒气冲冲的样子,有心再编个慌,张
了张嘴,却下意识的说了实话:」
在巧姨家了!「」
巧姨家?「大脚疑惑的盯着庆生,倒稍稍的放了心,合着这几天早出晚归的
就在隔壁,忙又追问了一句,」
真的?不扯谎?「」
不扯谎!「大脚这才把心落了肚子,重新端起碗筷,捋着碗边儿」
咝熘咝熘「的喝着粥,见庆生皱眉噘嘴地还在忐忑的张愰,倒一下软了心肠
,柔声说:」
在巧姨家就在巧姨家呗,扯啥慌呢?「又夹一筷子菜填到庆生碗里,往他跟
前推了推。吃过饭,庆生再没敢撂下碗筷就跑,却帮娘收拾了起来,倒弄得大脚
一时感动得不行,这孩子咋就懂事了?想起刚才自己发火的样子,更觉得心里溲
溲地疼,忙拽开他说:」
去吧,娘弄。
「庆生冲大脚咧嘴笑笑,这才一颠儿一颠儿的出了门。太阳已落下了屋嵴,
再没了白日里狰狞的样子,竟温柔了许多,橘黄带红像熟透了的柿子。晒了一天
的炙热也慢慢消散,微微的风从大运河上吹过来,有一些腥气又裹挟着隐隐的草
香。大脚收拾利索,搬了个马扎坐在葫芦架下,见富贵拿把铁锹」
蹭蹭「的磨,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庆生大了呢,十四了吧?「」
嗯。
过两月就到了。
「富贵瓮声瓮气的答了句。」
庆生是十月份的生日,二丽呢?比庆生晚了几个月?「富贵抬头瞟了大脚一
眼,纳闷她咋就想起了这些?大脚却没理他,仰着头看头顶上悬挂着晃晃悠悠的
葫芦,嘴里仍在自言自语:」
记得生二丽的时候,天儿都凉了呢……「勐的想起,一拍膝盖,」
对!是腊月里的事儿嘛,刚过了腊八,那天你和探亲回来的葛红兵还在大河
里凿冰网鱼呢,是我跟头把式地去喊得你们。
「大脚高兴了起来,思绪飘飘悠悠的竟记起了那些年的好些事儿。日子过得
真快呢,转眼就十多年了。那时候真好,大河水都是那么的清冽,两个壮实实得
汉子,家里家外的都是把好手,后来咋就这样了呢……瞟一眼仍闷头干活的富贵
,又想起了自己和他巧姨,突然的就那么一酸,眼前一下子朦朦胧胧的竟隐隐的
湿了。大脚叹了口气,眼神儿偶然撇到敞开的院门,见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
,忙大喊:」
他巧姨!「话音刚落,一个俏生生白净面皮儿笑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