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余辉三盏,我等你们。”尚输笑着挥手,轻轻应道。
“嗯,老大刚回来,先歇息会,等余辉三盏,我们不见不散。”功成名就点头,又急匆匆的跑去准备了。
人间有人间的计时,狐界也有狐界的时辰。比如春天的生机破冰,夏日的光穿流水,秋季的星河破碎,冬节的万木衰萎。比如破晓的晨雾渐渐,清晨的日照万物,正午的汗shi薄衫,下午的湖光微鳞,日落的霞布天幕,暮尽的余辉三盏,傍晚畔风过耳,夜初的月倒石井,晚上的繁星点空,入更的夜深流云。比如Yin天的萧徊叹茫,雨天的雷霆绵绸,雪天的霜霭凡尘。世间万物自然生长,斗转星移亘古不变,这些,就是狐界的时辰。
尚输漫无目的的游走青丘,双脚腾云,手一伸便掠了颗荔枝来吃,成千上万年,这里落的尘,立的石,长的树都不曾变过。青丘的一切,九尾狐再熟悉不过了。
徒生“到乡翻似烂柯人”之慨,却道“空”原来是“白云千载空悠悠”的空。
“八哥,你为何要离开故乡?”他抬头,一棵参天大树的枝丫上,一只全身乌黑眉间白毛的鸲鹆在低头看他。
“一个地方待久了,容易腻的。”鸲鹆看向辽阔无边的天际突然嗔笑一声,“小狐崽。”
尚输也不恼,低声笑道,“也曾有人这么喊我。”
“是个很好的人吧?”鸲鹆噗哧翅膀。
“是个很好的人。”尚输目送它离去,转身又四处游荡起来。
鸲鹆嘤嘤叫着,飞向另一颗高树。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劝我早还家,绿窗人似花。
‘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夏历三月,方秉蕑兮,那时我们第一次分别,四人齐聚一堂。
“既且。且往观乎。”我走到曾经住了九百年的房前,好笑地看着门上大大的“禁地”两字。
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手一挥,袖过无痕。
推门进屋,一件一设未动,纤尘不染,不见杂草丛生,被褥上清爽的气息,想必有人常来打理。
我看着这雕梁画栋琼楼玉宇,心底却念起那漏光的竹屋。
许是听惯了山谷里的虫鸣,我再也无法静心养性的去练什么天道酬勤。
这片过于寂静的邱林,不该是我的归宿。
第23章 独一无二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志也
我在岗上只刻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无姓氏,无身份,也无人。
今天是新年了,梅花笑傲,鞭炮特别响,墓前撒了风入桃,前面有扇有笛,周围干干净净的,书页漫天翻飞,这些都是他喜欢的。这些都是我讨厌的。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他睡得太沉,怎么也吵不醒,唢呐、烟火、钟声,我还在等,等他想醒了,就闹着他给我写‘福’字。
日落西山,我在这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东海扬尘,西方晨曦,久到南尾雪花,北岸桑田,久到白云苍狗,黄土玄天。
我与他交换了笛子和穗子。“你要是不肯换,就吱一声。”他没出声,依然一身白衣,面容安详。
所以我就把“常赢”的竹笛塞到他手里,把“明月”笛子留给自己。扇子的扇尾挂着带青绿小葫芦的千千结,砗磲串上变成了秋愧色千千结。
君自举远高飞,知他此去、萍梗何时息。雅阖幽窗欢笑处,回首翻成陈迹。小楷缄题,细行针线,一一重收拾。风花雪月,此生长是思忆。
盖子合上了,我知道你不会醒了。不在了。死了。
当我清楚意识到“死亡”真正的含义时,我以为会晕过去,眼泪会决堤,心会成灰,但没有,什么都没有。一瞬间的,身躯沉睡了,灵魂追着亡人去了,只是行尸走rou,无知无觉,无悲无欢。
我该嚎啕大叫吧?吼我的无能,愤怒我的哀伤。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还活着,活在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成了世间可笑的孤家寡人。我应该回青丘吧?应该完成所有的期待,到底是谁的期待。但可是,但可是!我守在这里,守在这座孤山,守着这块碑文,守着已经冰凉的躯壳。
陌上花开,无人归。这是我所能陪今生的你,的最后一程了。
“尚关不管尚输了。”风很大,我梦呓。
曾有一个人来了世间一趟,生时清高出尘,走时纤尘不染。一生孤独,隐世而居,唯有几只狐狸作伴。他活在宋朝,却像西汉的韩信那般,去守一份信,去尽一生忠,去为一个人。
他住的是光尘舍,爱吃的是枇杷,总摇一把写着“陌上花开”的扇子,总是一身布衣荆钗,喜欢读书,喜欢说教,喜欢洗手做羹汤,一无所有,应有尽有。
他叫尚关,他养的狐狸叫尚输,一个不留青史的书呆子,一只天打雷劈的狐崽子。干干净净的两位第一次相遇,眼有星辰,风光无限。
月色那么美,仿佛我许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