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夸尚府持家有道,却忘了里面当家的也不过二三十岁。
尚大官摇着那保养得极好的手,一声一声唤着:“爷爷,爷爷。”他恍惚极了,上回出门尚小书晕了,这回出门尚老爷晕了,是不是他一辈子不出门大家就不会有事了?
“你这么顾影自怜的一个人,得多讨厌这种丑恶的场景。”尚小书站在长廊,外面空空荡荡的,好事者拼了命往屋里挤,口口相传着流言蜚语。
算算日子,他俩已成亲九年了,今日是冬至,尚关从入秋开始就一直咳嗽,外面冷极了,他的感冒又加重了。
尚输每天早晨起床后照常打好热水,然后细心的帮尚关描眉。“才刚过冬皮肤就开始糙了?”指腹刮蹭着脸颊,直把人看得双脸泛红才移开目光。
他当年动用了第三次在人间使用法术的权力让尚关永葆青春,却不能改变尚关的身体依然是老人家的事实。他给得了不老,但给不了长生。先不提这是不是超出了能力范围,如果强行让人永生,那就违反天道常理了。一个凡人不生不死,三界就乱了。
但,妖是三界外的,他才不管三界乱不乱呢!九尾狐的传统是什么?无风起浪!推波助澜!九尾狐的口号是什么?祸害遗千年!尚输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才能给人延年益寿而且还不用遭天谴?
原来一只狐活了上千年,无聊死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伴,却是活不久的,那哪行?难道又要他自己继续活到天荒地老?这不要了亲命了吗?我到底有多爱他?大概是,永远永远离不开他!绝对绝对不能没有他!
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恨天道不公,情深不寿,泄愤似的亲上了尚关的唇,“好好活着!”
合上匣子正欲离去。
“夫君。”一声模糊不清。
“嗯。”尚输立马笑眯眯的转身又坐下。“今天过冬想吃什么?羊rou?馄饨?汤圆?麻糍?我给你做去。”
“还没想好。”尚关今日有些反常,顶着大红脸开口,“就陪我聊会天吧。”
“卿卿可要快些好起来欸,开春的时候我们就去洛阳。”尚输把他抱上床,近身贴面,似有意似无意,总在撩拨心弦,“听闻白马寺求子特别灵验。”
他们去了很多地方,先是一直想去的长安,然后一路西行。无论去到哪处,两位英俊潇洒,结伴而行的美少年总是吸引许多目光的,尚输无所顾忌地领着他走,走过大江南北,一双紧紧牵着的手谁也没有松开。尚关嘴角常扬笑,满眼都是他。九年过去,不是他们走的太少,而是国家实在太大,还剩了好多好多地方要等以后再去。
尚关一听,脸更红得要滴出血,立马大声呵斥,“说来做甚?与我何干!”
尚输捧腹大笑,卧倒在床上笑得浑身抖动,嘴上连连安抚炸毛的尚关,“卿卿,卿卿千万不要动气。若是想啊,我可以化作女子,生或不生,全听夫人的。我们的孩子像你,将来必大有作为。不幸像我,可就闹心不已了。”
“不想!”尚关只顾摇头,举起拳头要揍他,“养一个孩子多难,你若觉得好玩,你自己去。我这一生唯独教了你,寒窗十年不知道教出了个什么学生。”
“你让我自己怎么去?除了你的孩子,我才不喜欢小孩呢。”尚输握住尚关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现在嫌我了?我不是学得挺好?整个青丘就属我懂得最多,你以前还总夸人家厉害的。快想好吃什么,它在叫呢,饿死了!饿死了!”
“对不起小输,我真的太老了。”尚关呢喃,他瘦小得令人心疼,一股化不开的忧伤笼罩周身。尚输的子嗣,那一定活泼可爱,聪明伶俐,可是......
“在说什么?”尚输拿来披风给他掖好,再次确保不会进风,低下头与他平视,“对不起卿卿,我长得太慢了。”
“咳,咳咳咳。”尚关又咳了,轻轻掏出一条不知何时被染满血的手绢,“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更冷,盖了三床棉被还是直哆嗦,等我到了下面,得先喝碗孟婆汤暖暖身子。”
尚输眼里只剩那条手绢了,脑子有点迷糊,不知所措的喃喃,“你怎么总说伤感话儿?一点都不像尚关,我不喜。”
尚关只是淡笑着,强忍满嘴的血腥味,“一直没告诉,怕,怕你担心,可是最近越来越撑不住了,小输,你乖,一个人也要记得好好吃饭,别饿坏了身体,我以后,就不陪你了。”
刚说完,他再也憋不住了,咳出的血从嘴巴里流到下巴,刺眼。
“你陪我,你陪我,说好陪我一辈子的,你别想自己走,别丢下我一个。”尚输手忙脚乱的捧起他的脸擦掉血迹,却把雪白的下巴擦得一塌糊涂,血不断涌出来,颜色越来越深,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怎么会这样?你再等等,不要喝孟婆汤,我们谁也不喝,喝了孟婆汤,就要把我忘了,那汤是冰凉的,是用死老鼠做的,你不会有事的,永远不会。我现在就带你回青丘,我们找狐女去,找女娲娘娘去,一定有办法的!”尚关像好像被抽空力气,软绵绵的,说者平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