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昱答完便不再言语了,只是低头继续按着他的腿,其实岑庄是第一个他如此亲历亲为照料到如此细致周全的病人。
“哦”岑庄答了一声也没再说话。
温昱的按摩手法很特别,xue位压的极准,力道也很重,对于普通人来说感觉是会有些疼的,可是这些疼痛对于岑庄来说却根本不算什么。
过了一会之后,他感觉到腿上的经脉仿佛贯通了似的,热热的,很舒服。
“你以前是个很有名的医师吧?”岑庄突然问道。
温昱的手突然停顿下来,抬起头看着岑庄,见他面色如常,眼神也很平静,像是无意的问了这样一句话而已。
他低下头,继续按摩,没有说话。
“我没有其他意思,你不想说也可以不说”岑庄等了半天,见温昱只是低头,也不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莫名的有些沉默,他也就又说道。
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主动打探别人的情况。
“也没什么”温昱道。
“我以前确实也算是个名医吧”温昱又道。
岑庄嗯了一声。
两人就又沉默了,气氛还是有点凝滞。
其实岑庄还想知道很多,他到底是什么人?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为什么隐居在这云明山?但他知道他现在还不能问。
“给你讲讲我治疗过的一些病人吧”温昱沉默了一会又道。
“好”岑庄接了一句。
“我第一次独自诊疗的病人是个小姑娘,那天下着大雨,天色也很晚了,当我正准备关上医馆的门去休息的时候,一个黝黑的男人抱着那个小姑娘冲了进来,他全身都shi透了,可是小姑娘因为被他搂在怀里,又拿一件衣衫罩着,竟然一点都没有被雨淋到。”
“当时他一下子跪在地上,不断地给向我磕头,嘴里也一直在说‘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吧’,我赶紧上前想把他扶起来,可是他执意跪着不肯起来,一定要让我答应他的请求,细问原由才知道他是身无分文,之前一直带着女儿乞讨勉强填饱肚子,所以她当时虽然已是5岁的年纪,可是由于营养不良而生的面黄肌瘦,格外瘦弱矮小。”
“昨天小姑娘突然全身发热,后来竟然越来越严重,直至晚上都已是昏睡过去,男人急得团团转,抱着女儿跑了好多家医馆,可是一听说他只是个叫花子,付不起任何治疗费用的时候,他们就都把他赶出门外,任他怎么哀求、怎么磕头都置之不理。”
“于是小姑娘烧的越来越厉害,呼吸也已经很微弱,便更加的焦急了,可是却没有任何其他办法,他只能一家一家医馆的磕头,又一次一次被赶出来,可是眼见的小姑娘的气息越来越弱,却还是没有一家肯接收的医馆”。
温昱说到这里停住了,他又换了岑庄的另外一条腿来按摩。
他接着又道:“听完他这席话,我赶紧拉过小姑娘的手号了号脉,只见她的脉象已经非常弱了,要是再晚送来一会,很可能就来不及了,其实她病的到也不是很严重,只是受了寒有些发热,因为年龄小,身子骨原本也弱,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所以拖得有些严重,情况也基本都清楚了,我便又继续扶他起来,告诉他不用担心,我会为小姑娘治疗的,并且一定能治好,听到我这样说,他感激的流下泪来,又不住气的磕了好几个头才起来”。
“看着男人已经干裂出血的嘴唇,我估计他们已经好几天水米未进了,我就又给他们煮了一些粥,热了几个馒头,男人看着碗里的粥和我递到他手里的馒头,他当时的抬头看我的眼神,很复杂,充满了无奈与感激,那眼神我真是至今难忘。”
“我在给小姑娘喂完粥之后,又喂她喝了药,也只是过了一两个时辰,她的烧就退了些,脉象也平稳了很多,我又想着他们既没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熬药的地方,那几天便就让他们住在医馆,直到小姑娘病好之后,再让他们离开。”
“一周之后小姑娘的病便好了,面色也红润了很多,离开之前,男人带着小姑娘执意给我磕了三个头之后才离开。”
“在救治他们的那段时间我就在想,医师的使命到底是什么?是靠自己的本事养家糊口?赚取钱财?赢得名声?当然这些也都是作为一个医师表面上可以得到的东西,可很多医师却只是沉迷于这样的表象而忽视了真正作为一个医师的使命,我所理解的使命是对于生命的担当以及责任,这个时代赋予了我们这样的身份,那么我们便要担负起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让那些被病魔折磨的痛苦不堪的人们看到生的希望,且给他们继续好好活下去的力量,这才是我们医师该去做的事情,后来这也成为我行医多年始终坚持的最根本的心愿”。
温昱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之后,眼神突然变得暗淡了很多,只是定定的盯着某处没再说话,按着岑庄腿的力道也变的很轻。
岑庄看他这个样子有些不对劲,便也没再问,只是静静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温昱才又呢喃道:“后来我却亲手把它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