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上茶。」
这才方有侍女将清茶端上来。
「小的先前言道,苏州锦衣卫百户所上下对父母大人敬重有加,这也是锦衣
卫对大人的一份心意。」
郑鸢拱手道。
陈洪谧为人正直,却不迂腐,无论如何说,锦衣卫这千里迢迢为他准备的家
乡味道,这份情,他也是要承下的,面色上也不由和缓了许多:「还请郑总旗回
去代为致谢李百户。」
「一定带到。」
郑鸢郑重其事的站起身拜到,陈洪谧也是单手虚扶,算是多了份礼数。
却见这郑鸢再坐下后,方才满脸的谦卑顿时荡然无存,一脸肃然之中,多了
份桀骜,「方才是郑某代苏州锦衣卫百户所上下向大人致的私意,接下来公事在
身,还请大人海涵。」
他这一变脸让花厅中几人一愣:这厮变脸变得好快!也不由的心中一紧。
「某代锦衣卫百户李毅权问询知府大人三句话。」
郑鸢冷然拱手道,拱手的方向却不是陈洪谧。
「请讲。」
陈洪谧有些不悦的。
「敢问大人,可是有心应奉闯贼?可是存了北降东虏之心?可是有了自立之
意?」
郑鸢一口气问到。
「放肆!」
「胡说!」
陈洪谧和归尔礼同时怒喝道。
陈洪谧更是气得满脸通红,怒道:「陈某乃先帝丁卯举人,本朝辛未进士,
身负皇恩,十数年谨严执事,从不敢有半分懈怠,只为报答两帝知遇之恩,郑总
旗这番污蔑折杀陈某,若不说出所以然来,休怪老夫要使人大棒赶你出去!」
「好个知遇之恩。」
郑鸢也不着急,端过茶盏,不急不慢的喝了一口,「既是如此,为何陈大人
对朝廷处处掣肘?!」
「哼。」
陈洪谧冷哼一声,却是头一偏,也端起了茶盏,竟是不屑理他,倒是归尔礼
站了出来,朗声道:「历来朝中用度,自有规矩,可自崇祯五年以来,朝中屡次
三番向江南加赋,苏州更是一年三科,百姓举日艰难,敢问,恩府大人为民抗乱
命,是为护得一方平安,何错之有?去岁朝廷夺官催科,恩府大人甘为民辞官,
此大义,何错之有?朝中诸公贪得无厌,恩府大人不欲这民脂民膏被中饱私囊,
何错之有?!朗朗乾坤之下,此等忠孝中直的官员却屡遭尔等中伤污蔑,我才要
问一句: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番质问端是铿锵有力,大义凛然,只说得陈洪谧暗自点头,便是一旁的苏
盼凝也是异彩连连。
「说得好!」
这却是一直躲在假山后的陈问玉也忍不住喝彩了。
「说得好?」
郑鸢冷哼一声,「崇祯八年,贼寇张献忠陷中都凤阳,中都留守司朱国相战
死,凤阳知府颜容暄自杀殉国,皇陵被焚,数万百姓被屠;崇祯二年,东虏皇太
极入寇,直抵京畿!崇祯八年,东虏阿济格、多尔衮再次入寇,京畿周围一片焦
土,家家戴孝,东虏虏百姓数万北返,阿济格竟写'官兵勿送'四字,猖狂之极!自辽东女真叛明,至陕西贼寇横行,大明烽烟四起,处处用兵,敢问,这兵从
何来?粮从何来?又敢问,该如何消除这兵灾?」
「自当以圣人教化……」
归尔礼喃喃道。
「放屁!」
郑鸢怒喝道,「圣人教化能当饭吃?能变钱使?陛下登基以来,深知钱粮不
易,每日膳食只三素一荤;每日行走,只敢慢步,只因走快怕露出皇后千岁给打
的补丁,你可是说陛下不受圣人教化?陛下节俭如此,知府身为臣子不思如何报
君,反处处以民之意,掣肘陛下用兵方略,何来的大义?哪来的忠孝?如何就说
不得?!」
郑鸢一通大骂,似乎也放开了:「知府大人代陛下治辖一方,若是忠孝,当
思如何开源节流,为陛下分忧。国富民贫固然有其虑,但我大明今日,民富国弱
却有亡国之优,待到有一日,陛下无钱调兵,谁来守住江山?谁来抗住东虏?古
人读书,立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齐家,是以'国'为根本,是以'治
国平天下'为目的,无国哪有家?这才是大义。反观今日之江南,夜夜笙歌,处
处莺歌燕舞,又有谁看到京畿之危、朝堂之危、大明之危?!我郑鸢出身市井,
白丁一名,尚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尔等读书人却处处只顾小我,鼠目寸光,
此等教化,此等名士,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