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筠双目一敛,声色俱厉道:“来人,福喜忤逆上意,巧言诡辩,拖出去杖责二十。”
乾和殿的人大部分是福喜一手提拔起来的,对福喜这位上司尊敬有加,可他们更怕皇上,于是不假思索的便将福喜拖下去杖责了,只是下手的时候尽量轻了再轻。
陆策当日没去送陆筠其实心里后悔的不得了,可他要强又倔,和陆筠赌一口气,也不主动写信问侯,他觉得,以前无论自己多顽劣,陆筠也没生过自己的气,这次也不会例外,每日只眼巴巴的等着远在边关的陆筠给他写信。
这半个月,心里憋着一口气的陆策,只好把一门心思扑在了清查科考舞弊案上。
这个案子牵连甚广,但说到底还是朝中不同势力的映射。大家都欲安插自己的人在朝中,所以春闱前夕轮着给考官们施压,有门道的甚至能事先拿到考题。
陆策即位四年,这些人小动作没断过,但今年却因为一位考官的自杀而闹的特别大。
这位考官虽然自己也在科考黑幕里行走多年,但良心未泯,终日生活在煎熬中,今年春天竟然选择了自杀,死前留书一封,枚举了历年来科考黑幕,检举了许多官员。
刚开始没被波及到的党派偷着乐,没少在背后推波助澜,但很快野火成燎原之势,半数考官都被卷了进去,如此一来,出好的卷子还如何能做数,加上相关人士一羁押,整个国子监都要空了,这才迫不得已取消了春闱。
但陆筠认为,这是个肃清国子监和礼部的好机会,怎奈柔然事大,不容他分神,只好将此事托付给了陆策和尚伟来解决。
尚伟亲自坐镇,将收押中的涉案人员全部严刑逼供一番,一时间大理寺内,哀嚎不绝于耳。可怜这些国子监的文士们,哪受过这种苦,一个个整日哀叹“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当面对新一轮的审讯,又忙不迭的全招了。
这一招,又牵连出各部官员无数,但这些官员显然顾虑多了些,自己身死是小,牵连了大人物,一家老小都落不上好,所以大多选择三缄其口。也因为再查就要牵扯到尚书一级的官员了,水至清则无鱼,尚伟怕动摇了国本,便在此处结了案,准备上报给陆策。
大理寺里染上一身血腥还未抖落,尚伟又被皇帝急匆匆的传进宫内了。进了乾和殿,发现谢远早已侯在此处,而少年皇帝的脸色颇为不豫。
说来也怪,陆策高兴时,眉目舒展,明眸善睐,俊逸无双,但他面色不善时,不怒自威,更如遥不可攀的神邸,浑身透露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但又让人忍不住想靠近,纵知会如飞蛾扑火,也想一探究竟。
这时候的陆策,就是这后一种神色,可尚伟和谢远是皇上身边老人了,看到陆策隐含薄怒的无双面容,只是抖了三抖,并无做飞蛾的兴致。
陆策平日只是不动神色,面目冷淡,今天染上了几分怒气,还是要说到下人刚呈上的那两封摄政王王妃所得的家书。旁人看来,里面只是些寡淡的语句,问家里一切可安好,询问孕期可有不适,没有任何甜言蜜语,可偏偏陆策就从里面瞧出一种温馨,最可恨的还是信中并没有提及他。
“皇上,尚相来了!”代替受伤的福喜当值的太监出声提醒道。
陆策将信攥在手中,神色恹恹,问道:“尚卿,舞弊案查得如何?”
尚伟垂首回禀道:“皇上,科举舞弊一案今日已结案,共查处涉案官员一十六名,这是名册。”言罢,将名册和供词呈上。
陆策翻看了一下,语气严厉道:“都是侍郎以下的官员,若没人指使,他们怕是没这个胆子吧?这就是你所谓的结案?”
陆策哪能不知人至察则无徒的道理,他只是要敲打尚伟,切莫自作主张,乃至于欺主。
那边尚伟也福至心灵,明白过来皇上虽未亲政,但已到了亲政的年纪,且得陆筠真传,不容小觑,以后凡事确实需要先与皇上商量后再做定夺。便道:“皇上恕罪,是臣一时僭越了,绝不会有下次。”
陆策恢复了面无表情,道:“罢了,尚卿一向恭俭,清查舞弊案更是雷厉风行,这次朕就不计较了。”
接着,陆策又将陆筠近日所查一一道来,尚、谢二人得知周故通敌做实,无不惊讶。
谢远毕竟年纪轻些,怒道:“可怜我无数大梁将士,竟是在自己人手上丧了性命。”
尚伟也喟叹一声,道:“杨将军乃我大梁一枚虎将,落得如此下场,着实令人心寒。”
杨兆殉城时不过五十,据说和柔然士兵酣战了一整天,才体力不支倒下马去被乱刀砍死。此般壮烈的死法,朝廷本该有所表示,但当时朝中以为是他防守不力,才使北边防线被撕开一个口子,是以功过相抵,并未加封。
陆策思索了片刻,道:“朕听闻杨将军之子,颇有其父之风,在周故手下只得一参将?”
谢远:“回皇上,正是”。
因为掌帅之人多是流动的,周故怕自己威信不足,不能号令四位副帅,所以命他们四人都送了孩子到自己身边,美其名曰提点照顾,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