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内院,走出了堆着垃圾桶的侧门。在他快要走到地铁站的时候,雨开始下了,不小,顺着他的鼻梁和脸颊淌下来,简直就像泪水,他不得不边走边用手背抹掉。
tbc.
注1:当时牛仔裤在东德和苏联很难买到,需要黑市偷运。
第28章?
为了避雨,彼得在一家小咖啡馆里呆坐了二十分钟,透过没洗干净的落地窗看着遭受暴雨击打的街道,shi漉漉的琴盒放在脚边,面前的一小杯咖啡已经变冷很久了。雨提前带来了暮色,Yin影像稠密的网,粘着马路、建筑物、撑伞的行人、商店橱窗和靠墙放着的单车。路灯还没亮起。
他认真考虑了叛逃,从这里出去,直接走进英国大使馆,让他们联络军情六处。英国人有很多办法把他送过海峡,这不难,他自己就是猎人,深知驻外联络站的伎俩。要是他现在下定决心,今晚或许就能在lun敦郊外某栋安全屋里过夜。再也没有克格勃,也没有莫斯科。只不过父亲会在卢比扬卡监狱受几个星期折磨,再丢到西伯利亚劳改。瓦西里可能也会受到牵连,甚至科里亚叔叔也逃不掉,和彼得说过话的所有活物都会被漩涡吞噬。
一辆拉起遮雨蓬的老爷车开了过去,溅起水花。那团没有知觉的雾气好像慢慢散去了,把听觉和视觉还给彼得。他第一次留意到了侍应擦杯子的叮当声,咖啡机嘶嘶作响,邻桌两位女士悄声交谈,额头几乎碰在一起。他仔细地,几乎是入迷地听着这些属于普通世界的声音。他还活着,而且打算继续活下去。
彼得走到侍应面前,把一点零钱放到吧台上,问能不能借用电话。侍应耸耸肩,把硬币扫进自己的口袋里,指了指挂在酒柜旁边的橘色电话机。彼得拨了英国大使馆的号码,接线生可能是新来的,没听懂暗号,差点要挂他的电话,幸好接线生的上级很快反应了过来,电话那头发出线路转接的杂音,一个女声取代了男声,问他是否需要咨询签证事宜,彼得询问去塞内加尔该如何办理签证,那边的天气是否良好,这是情况危急的暗号。对方问他现在在哪里,彼得给了咖啡店的地址。听筒里又传来咔嗒声,之后三分钟都是静电噪音,彼得看了一眼侍应,紧张地用手指敲打酒柜,罗克韦尔终于接起电话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
“十分钟之后会有一辆车在街对面等你。”情报官简短地说,“我们会看看有什么能做的,具体在‘干净’的线路上再谈,别担心,这不是世界末日。”
她是对的。这不是世界末日。不过从另外一层意义上来说,确实又是一个私人的末日。如果让彼得画一条界线,说,就是这里,从这里开始我就不再是一个克格勃了。那么他一定会选尤哈斯死去的这一天。如果有听众,彼得愿意复述当时的感觉,既没有怒火,也不觉得悲伤,什么感觉都没有,只剩下麻木和一种冰冷的平静,就像人们终于拿到化验单,不得不直面诊断结果时那样。今天之前他把自己定义为一个有原则的线人,他给军情六处开的条件是,不提供任何一个克格勃同僚的信息,不提供任何关于国防的信息,也不以任何方式伤害苏联外交使团成员。但他无法再为这些原则辩护下去了,没有任何制度应该令朋友互相构陷,令情人反目,令每个人长久地活在不可名状的惶恐之中。尽管他并没有马上察觉,但他的复仇是从这里开始的,不仅仅为尤哈斯,也为他自己,为了瓦西里,为那些早早逝去的夏天。
罗克韦尔承诺的那辆车正好是十分钟后来的,悄悄把他送进一个酒窖,那个Yin冷的砖砌地下室里摆着一部电话,黑色的,塑料,就放在地上,在一圈脐带一样的电线上面,看起来很不真实。门重重关上,留下彼得对着一盏孤零零的灯,和电话线那头的情报官交谈。彼得紧抓着电话听筒,像吓坏了的小孩紧抱着熊玩偶。有那么一刻他害怕了,认定这就是他职业生涯的终结,要求叛逃,罗克韦尔既不拒绝也不答应,温和地安抚他,列出挽救这件事的方法。彼得是克格勃在现场的唯一一双眼睛,而真相是一块可以加以捏造的shi陶土,他们得设计一个合适的形状,再搅动一下克格勃K处和S处之间长久的敌意,完全可以瞒天过海。
彼得最终在夜色里返回苏联大使馆,像只淋透了雨的鱼鹰,羽毛蓬乱,不情不愿地飞回脾气不定的驯养人手里。科里亚叔叔在等他,彼得刚进门就被推进了隔音室,就在这里面,他把罗克韦尔和他排练好的谎言说了一遍,“克格勃和军情六处的人互相驳火,直接造成了目前这个不幸的结局”。科里亚叔叔当然不相信,彼得根本没指望他听第一遍就相信,他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把同样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一口咬定互相驳火。老猫头鹰再次把他关了起来,还是在同一家旅馆的同一个房间里,彼得在里面踱步、对着窗户呆站、掰碎面包喂屋顶上的鸽子,等待魔法发生。
要说服科里亚叔叔,证据不能由彼得提供,一定要老猫头鹰自己挖掘。军情六处说服法国人合作,给报纸喂了一堆自相矛盾的小道消息,一些说黑帮争夺地盘,一些说新纳粹分子斗殴。情报处伪造了验尸报告,故意“泄漏”给双面间谍们,让这些假证据通过苏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