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婳攥紧衣裳,心下是恨毒了那个老妇,眼下她低落,谁都能踩一脚,这个李妈妈看起来很得裴焕信任,她若和她对着干,到头来倒霉的还是她自己。
她做出一副笑脸,柔声道,“要怎么练?”
雪音道,“西苑放了一块磨,李妈妈说下午想磨点黄豆。”
沈初婳点一下头,扭身入小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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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初冬的天气,好一会儿坏一会儿的,清早上还有雾,到下午又出太阳。
沈初婳推着磨艰难转动,李妈妈站在磨前倒着豆子,嘴里恭敬道,“姑娘,您做不来这重活,还是让奴婢来吧。”
沈初婳闷头朝前走,她手疼的快不是自己的,嘴里却是笑笑,“我闲着也没事,能给妈妈帮帮忙倒也好。”
李妈妈提起木桶往磨上倒了点水,颇似实诚道,“姑娘是个懂事的,您才进宅子,这些事其实有底下丫头小子,哪能让您做,缘着昨儿夜里我瞧您瘦弱,爷又是个不体贴的,女人家多少受不住,奴婢想着您活络几日筋骨,也免得受罪。”
汗水从沈初婳的鬓角滑落,映称着脸上的chao红,倒颇具风情,她微笑一下,“妈妈是为我着想,我懂得。”
李妈妈将豆子全倒进磨里,瞧她确实累过头,也怕将人折腾晕了,她走上前,按住木棍,拍两下她的背道,“姑娘歇歇吧,这事让奴婢来。”
沈初婳便也顺她话卸下绳,一旁雪音跑上前扶着她出西苑。
沈初婳斜眸扫过四方,果见在后门处守了好几个人,都是身材壮硕的妇人,裴煦怕她跑,这宅子里有门的地方大约都被他指派了看守,她勾起唇,这还真是把她想岔了,她岂会跑,顶多是做做样子。
雪音直往她脸上看,“姑娘你笑什么?”
沈初婳抿住笑,“没什么?”
雪音和她进柳苑里,一排柳树随风舞,好几根柳枝打到她头上,她叫道,“也不知爷怎生想的,非要养这些鬼抓手。”
沈初婳打了个哆嗦,她是死过的人,面对这些Yin物会不由自主地怯怕,她加快步子入了房里,挺身倒床上,迷迷糊糊间就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多久,她听到响动,晕着眼睁开一点,竟见床头站着个黑乎乎的人,她呼出一口浊气,艰难翻身朝床里缩,真真切切惧怕道,“你是谁……”
那人单膝跪到床上,伸一只手拽着她到怀里,她呼吸有些困难,鼻息里热的吐不出气,她哭出来,喉音低的几不可闻,“救命……”
6. 她是外室(6)
不要杀她,她还没报仇,她不想死。
裴焕拿出火折子吹出亮,就着光看见她两腮微红,他燃着灯火,覆手在她额头上,果然烫的很,他问她,“能站起来吗?”
沈初婳瞧见他的脸才把心放下,她借着他手上的力支起身,头不自觉靠到他肩上,只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这句话她在沈家曾问过,当时她的神情冷淡,看他就像在看杂碎,清高的想叫人彻底把她玷污,现下她落入泥潭,她的喉音微弱,那股子清高还是在,只听着不同了,她在隐忍屈服,只待有一天会重新回到枝头,到那时,他再也不能将她扣在手里。
裴焕摸着她的脸,朝外喊了一声。
雪音疾跑进来,怯声道,“爷……”
“去熬些退烧药送来,”裴焕道。
雪音偷偷瞄一眼沈初婳,一溜烟跑了出去。
沈初婳仰首瞧一眼他,艰涩道,“红锦呢?”
裴焕放她坐回床,走到柜子边取来一件斗篷往她身上披,“明早才能过来。”
沈初婳侧着脸,静默片刻道,“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她不想出邺都,更不想被他藏在无人知晓的偏僻地方。
“陪我去赴个宴,”裴焕随意道。
他如今是新帝的心腹,朝中的大臣都想巴结他,带她去赴宴,几乎就是说,那宴中宾客都带着女人,那些女人只是他们的姬妾,或许连妾都算不上,比如像她这个外室。
沈初婳紧抿着唇,她迟早要踩死这个王八蛋。
雪音很快端着药进来,她呼呼着药水,捧到沈初婳面前道,“姑娘喝吧,奴婢给您吹过了。”
沈初婳嫌弃她的口水,“我不喝。”
雪音为难的看了看裴焕。
裴焕沉了沉眸,“换一碗药端马车里。”
雪音偷偷瞪一眼沈初婳,福身称是,转而就把药端走了。
裴焕脱掉外衫换上一件玄色直缀,又套了件大氅,偏身看她垂着眼,道,“要我扶?”
沈初婳站起身缓慢的往他身边去。
裴焕瞥过,腾步闲适往出走。
苑里早点上灯,半黑不亮的,那些柳枝迎风起舞,看起来更吓人。
沈初婳紧贴着他,生怕落单。
裴焕望着那一片柳,淡淡道,“稀奇,还有人怕这东西。”
沈初婳只当没听见,随他一同出了柳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