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本就疑窦颇深,很多人心中都将怀疑的目标定在了三皇子身上。一向骄纵霸道的他绝对做得出这种杀人灭口的事情。只不过就连死了儿子的皇帝本人都没说什么,这些大臣自然也没有兴趣为一个死去的太子强出头。
感受着殿内形形色色的目光,三皇子脸色一阵变幻。他高昂起头,毫不客气地冷冷环顾一圈,大臣们吓得立刻收回了视线,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一群鼠辈!”三皇子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只敢在背地里唧唧歪歪!”
像小透明一样默默站在他旁边的二皇子唇边露出淡淡苦笑,悄悄缩了缩脖子,似乎想要抹消自己的存在感。
不管众人心中作何想法,太子的归来依然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群臣不由一起看向上首的皇帝,现在就要看皇帝究竟是什么想法了。
御案之后沉默许久,皇帝终于吐出一个字:“宣!”
很快殿内便响起一阵颇有节奏的脚步声,一个身穿灰色布衣、脸上戴着木质面具的少年走了进来,冲着皇帝行了一礼。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汇聚而去。善意的、恶意的,或者是事不关己的,种种情绪从这些人的视线中传递出来,倘若站在这里的真的只是在小山村里长大的阿久,只怕早就承受不住了。
然而此时站在大殿中的少年却像是对周围一切都无动于衷。
他身上的布衣灰扑扑的,脸上的面具也很是简单粗糙,面具边缘隐隐露出淡淡狰狞的疤痕。一脸沉默站在下手时,与大殿另一边意气风发的三皇子几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过了递交上来的太子信物和北元国书,皇帝低头看了眼这个一别十年的儿子,脑海之中只能够现出一个幼童极度模糊的轮廓。但随之而起的却并不是愧疚、心虚甚至怜爱之类的情绪,而是彻头彻尾的厌烦。
只要一看到他,皇帝就忍不住想到当年的镇北大将军,想到刚刚上位时的意气风发与那颠覆一切的封丘之败,想到那堪称耻辱的求和国书。这个儿子是他心中永远洗不去的污点。
皇帝的神情越发冰冷。
“太子,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他突然开口,语气里带出微不可查的嫌弃。
阶下少年微微垂头,似乎有些黯然:“这是不久前被火烧伤的。”
他低声讲述了回京途中的那场变故,还有被神秘骑兵血洗的薛家庄:“……若非儿臣侥幸留有一口气在,又得那位义士及时相救,恐怕就回不来了。”
“连整个薛家庄137条人命都不放在眼里,还敢袭杀当朝太子……”说到这里,死里逃生的太子殿下似乎后怕不已,语气里染上了满满的愤怒,杀气四溢,“这群凶徒真是丧心病狂,凶残冷血至极,幕后之人更是泯灭人性!还望父皇能明察秋毫,将他们一一揪出来处以极刑!”
皇帝顿时一噎,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也和其他人一样,怀疑自己最看重的三皇子正是幕后主使。偏偏下面的太子好像完全看不懂脸色,还在对幕后主使进行滔滔不绝的怒焰喷击。
“好了!”皇帝猛然一拍御案,沉下脸来,“想来不过是一伙山贼土匪,翻掌即可覆灭。此事移交刑部处理,太子你既无事,又何必纠缠于此等微末小事?”
“可是……”太子殿下似乎还想辩解什么,却在皇帝凌厉的眼神中黯然垂下头去。
毕竟是在蛮夷国度长大,真是半点不懂察言观色!区区一些贱民之死又算得了什么?值得他如此小题大做?
皇帝心中不悦,选择性遗忘了太子本人也被烧伤的事实。他目光看向三皇子,就见这个最疼爱的儿子此时正遥遥看向大殿中央,双眼中现出极度不甘之色。
想来已经做了十年隐形太子的他,突然有一天被人空降头顶,提醒他过去的一切都是偷来的,心中必然是极不好受。
说不定一会儿回到后宫,爱妃也会因此默默垂泪,黯然伤怀。
一念及此,皇帝的话脱口而出:“一国储君怎可仪容有损?太子你既已如此,这储君之位恐怕也不再合宜。”
原本因为太子在外为质十年,还准备过段时间再剥夺其储君之位的皇帝,因为一时冲动提前宣布出来,却越说越是流畅,就连自己都相信了这番说辞,语气也变得更加理所当然。
本就黯然垂头的太子殿下顿时将头垂得更低,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气息。就连那些对一切事不关己的大臣此时都不免生出了同情之心。
奈何皇帝身上滤镜有一米厚,永远只能看见三皇子这个真爱结晶,对其他儿子没有半点感情。若非还顾及一点面子,他就当场宣布将三皇子封为太子了。
好在为了吃相不那么难看,皇帝还是给出了一点补偿,答应了给太子殿下口中那位救命恩人一个小小军职。
满朝文武愕然无声,除了三皇子一党狂喜不已,其他人都是心头发沉。这些年皇帝对皇贵妃和三皇子的偏心实在太过了!
心里对祸国妖妃咒骂几声,这些人面上却是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