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钱连本带利还上了。”
他有点意外她想得这么远,“你其实不必——”
“不,我一定要还,”她拿绞子把线拆了一部分,很认真地说,“公公的心意我领了,但这钱是聘礼之外的,于情于理,都不该再给我,我只有凭自己的力量还了这笔钱,心里才不至于愧疚,你明白吗?”
“你为什么会觉得愧疚?”他吃惊地瞧着她。
她把衣物先放到一边,抬头凝视着他。
“苍榆,我以前听过不少关于我的流言,那些传言,还有那些讥诮的目光,其实每一句,每一道,在我心里都留下了痕迹,我并不是一个刀枪不入的铁人,我表面上不在意,不代表真的就能一笑释怀,雁过无痕。”
她慢慢地说着,语声渐渐低了下去。
他心里一阵绞痛,搁在膝上的十指悄悄握成拳头。
“……可我拿了就是拿了,别人说我我也没法反驳,你家的聘礼已经够多了,我留下了一部分,又用了公公的这笔钱,心里是很不安的,聘礼姑且不论,不把公公这笔钱还上,我会觉得自己不是堂堂正正嫁给你的。”
她觉得有些冷,伸手掩上长窗,又看了看桌上那插了梅枝的细颈长脖白瓷瓶,微微拨弄了一下枝条。
琼枝疏影,梅香缕缕。
她把目光转回他脸上,“不过我也知道一时的困窘挺过去就好了,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些该还的人情都还了,我也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所以骡子巷这铺子,我很看重,你以后要帮着拿主意也行,不过事先多了解一下情况,多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好么?”
他马上道:“好。”
他心里很后悔,早知道这铺子对她而言这么重要,他绝不会随便去指手画脚地给她添乱。
她笑着补充,“还有,其实我嫁过来以后,你的钱我的钱我早就没分那么清楚了,你平日里给我的钱,打赏下人,置办物什,购买文房四宝什么的,我基本上都花光了!”
他哑然失笑,“我本来也没给过你什么钱,明儿我让闻竣把霁风院的库房清点一下,钥匙和账册都交给你。”
“行啊,”她点头,笑盈盈地起身过来,“以后你不听话,就不发钱给你用。”
他张开双臂迎接她,她投入他怀里,脸蹭进他颈窝。
“那些聘礼我是留了一些,”她半真半假地笑道,“不过我这么个大活人嫁给你,照顾你,今后为你生儿育女,难道还不能得点好处么?”
他笑着去吻她的额角,“你这么个大活人,嫁给我就是来磋磨我的。”
“有吗?”
“怎么没有?”他搂紧她,“这两天,只要一想到你要跟我和离,我心里就跟油煎似的。”
她抿嘴一笑,把他往后面一推,“谁让你自己有话憋在心里?以后再这样,我就……”
他顺势躺倒下来,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声音里有几分渴望,“就……怎样?”
她提起裙子跨坐上来,手撑着他的胸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他觉得自己像只待宰的羊羔,这种新奇的感觉让他既兴奋又期待,双手慢慢捉住她的脚踝,催促她:“说呀!”
她咬唇,半天说了一句,“就在你的吃食里放核桃!”
“……好个厉害的女人,”他愣了一会儿,咬牙说,“算你狠。”
她瞥他一眼,伸手挠开额前发丝,从他身上爬下来。
他握住她的腰往边上一翻,情势骤变,他压住她,手撑在她身畔。
好吧,原来她是只纸老虎,虚张声势后就没了下文,他心下很是遗憾,什么时候她才能做到底呢?
他轻触她的鼻尖,继而微微离开一些,“方才有人说要为我生儿育女,难道光说说吗?”
她笑着不回答,一双眼睛转盼流光,伸手轻抚他的脸庞,指尖顺着他坚毅的下颌线描绘下来,滑过锁骨,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拉下来。
熟悉的气息包裹了她,比之前更多了几分心意相通,暖流环绕的感觉,让她似浸在春水里,伸手抱紧身上的人,任他为所欲为。
窗外廊灯影瘦光寒,庭院中白桦枝叶落尽,树干笔挺傲立,风摇夜雨中檐影深深,烟雨不归。
清早他练武回房,天色刚蒙蒙亮,昨晚和他尽释前嫌的小媳妇这时也起了床,房里秦妈妈正在给她梳头,松松地挽了一个随云髻,只插了一只朱雀红的四喜小凤钗。
她戴好耳坠,在镜子里瞅着他。
面若朝霞目如星,眼神里化出温柔的藤蔓,牵住他,勾住他。
怪不得崔瑾曾说闹点小别扭,更能增添点小意趣,看来以后这种小别扭,很可以再闹上几回。
今晨她看他的目光都更缠绵了几分,让他的心扑通扑通跳。
他到兵马司上值不久,吕霁又找来了。
他暴躁地在堂内走来走去,抱怨道:“我昨儿去了虎山大营,找明安营的王都尉要把手铳,结果你猜怎么着?咬死不给我,说别人乱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