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间,才堪堪将胸前血水擦净,只是那三个血洞看上去仍甚是可怖。
他放下铜镜,更衣出门。
绎川早已候在殿外,只是看上去神色有些焦急,见到北山蘅出来,连忙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师兄,那孩子还活着。”
北山蘅面色微变,“走,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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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砌成的水池石阶上趴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之所以用团,是因为少年的身子早已不成人形,黑黢黢的泥污、褴褛的衣裳和撕烂的血rou粘成一团,根本难以看清这是一个人。
北山蘅跨进宫殿,脚步微顿。
很难相信这样的人还会活着,但是少年胸口微弱的起伏还是传递着生的信息。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北山蘅淡淡地评论了一句,自觉将他自己从“祸害”那一类划分出去,没有瞧见绎川想笑却不敢笑的表情。
白玉筑成的水池中,一汪幽深沉冷的墨色冷水微微荡漾,水面沁出丝丝寒气,与宫殿中微暖的空气相遇,化成若有似无的冷雾随风逸散。
化生池,月神教三处圣水之一,专为教中那些犯下大错的弟子准备。
池中死水千年不动,不生苍苔,不育鱼虾,无论是金石铜铁,还是□□凡肤,遇之即化,片叶不留。
北山蘅盯着重九看了片刻,走过去将人拎起来。
少年微弱的呼吸喷在他的腕处,像一只受伤的龙崽,试图用伤口换来敌人的怜悯。
然而北山蘅是个从不知怜悯为何物的人。
他几步走到化生池边,蹲下身,缓缓地将少年放入水中。
本就残破不堪的布料在接触到水那一瞬间顿时化为乌有,少年孱弱的身子一点点靠近水面,就在北山蘅即将松手之时,重九却骤然睁开了眼睛。
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双瞳剪水,清光荡漾。
北山蘅一怔。
就在他愣怔地这一瞬间,少年已经攀着他的胳膊爬了上来,带着一身的泥污拱进他怀里。
北山蘅回过神来,反手将少年甩开。
重九像个包子似的在地上滚了两圈,“砰”地一声撞在殿柱上,昏死过去。
绎川不忍直视地别开脸。
这样又摔又打的,就是大罗神仙也活不成了。
可北山蘅还是不放心。
他立在远离看了片刻,复又走过去抓着少年的领子将人提起来,推开殿门走到外面,打算再一次将他从潇湘崖上扔下去。
但是重九虽然又阖上双目,却似找回了意识一般,死死地攀着北山蘅的胳膊,仿佛那是他的救命稻草。
北山蘅几次想把人推开,都是徒劳无功。
“师兄,不如我来吧?”绎川实在看不下去了,主动请缨。
北山蘅却突然改了主意。
“罢了,将他带回去吧,洗干净了送到月宫来。”
听到这句话,少年仿佛终于放下心来似的,摽着他胳膊的力道一松,往地上坠去。绎川连忙上前将人接住,也不知师兄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一一照做。
等绎川将人洗干净送来时,已是后半夜。
月光清寒冷彻的银辉从窗外倾泻进来,洒向床榻前的石阶,在雕工Jing美的莲花纹路上折射出淡淡的光泽。大殿中空无一人,不生烛火,不燃熏香,整座大殿弥漫着宛若莲花初生之时的清香,带着溟濛水汽,丝丝缭绕。
北山蘅靠在一只金丝软枕上,借着那道清冷月光,用朱笔在胸前伤处细细描绘勾勒。素白胜雪的衣袍委于床边,与他苍白的肤色渐渐融为一体。
绎川悄无声息地进来,沉默立在一旁。
半晌,洁白如玉的胸膛上现出一朵绯色莲花,北山蘅放下手里的笔,抬起头,“洗干净了?”
“嗯。”绎川将少年放在他的床边,踌躇片刻,盯着那朵莲花缓缓道:“师兄不必为伤处介怀,即便白玉微瑕,师兄也是天下最美之人。”
北山蘅没有说话,只是唇畔隐隐勾起,显然对此话十分受用。
“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去睡了。”
北山蘅微微颔首,目送着绎川退出寝宫,这才视线移到少年的脸上,细细打量起来。
重九生了一张与众不同的脸。
月神教中人多纤瘦,自己又因为长年修习术法的缘故,行止间或多或少染上些Yin柔之气。然而这个少年,一看就和他不是同一路人。
重九像一只身负重伤的幼龙,即便身染尘泥也绝不屈服。
也像极了很多很多年前的自己。
为了摇光镜中虚无缥缈的预言,就杀死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实在是不符合他的人生追求。但是一想到这个孩子有可能令圣教数万弟子受烈火焚身,他就无法再心软。
北山蘅长长地叹了口气,移开视线,从枕下摸出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