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过这个地方。
这是冷惜别十九年来第一次回到缥缈岛,因他作为养子的身份,几乎没有踏入冷家的资格。
冷家夫人出生自蓬瀛山,与冷悬壶属于指腹为婚。两人本无意愿,于是自成亲之日起,冷悬壶便已离家出走。
迎面走来一名身着藕色衣衫的男子,恰如芝兰玉树,面容带着一丝疏离。
男子左右跟了几名冷家侍女,缓步走到他们的面前。
他先开口说道:“惜别,欢迎回来。”
冷惜别却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敷衍地点了点头,对他的话不予理睬。
男子并未觉得尴尬,反而彬彬有礼地去和旁边的人打招呼,“在下冷素问,是惜别的兄长,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原主这才反应过来是他在和自己说话,不失礼数地回道:“原来是惜别的兄长,我姓温,单名一个荀字。”
这个时候的冷素问刚刚继任冷家家主之位,在此之前,冷家掌权的人是冷夫人。次年传出消息,说是冷夫人病逝了。
冷素问细细地咀嚼着他的名字,目不斜视地看着原主,重复地念了一遍这两个字,“温荀。”
或许从那时起,便已逐渐情根深种,变得难以自拔。
梦境到此戛然而止,这后面温荀便回忆不起来了,好似一个片段,在他脑中投映出一道模糊的影子。
不知为何,温荀总感觉这段记忆更像属于自己。一如隐藏在大脑深处的过往,被一点一点地挖掘出来,再以梦境的方式向他呈现。
第二天便是大婚之日,按照以往的习俗,出嫁一方需得回到自家准备,等待着娶亲这方次日前往迎亲。
在离开玄都之前,温荀去了趟东街的药庐。
原以为在发生昨日之事后,药庐该是打烊关门了。出乎温荀意料的是,门依然大开着,同平时毫无差异。
药庐主人看见他,仍旧像往常一样将他带到后院,可惜下棋的位置已经空了,再也看不见那个晒草药的人。
“然先生。”温荀道:“我可以和你聊一会儿吗?”
药庐主人和善地点点头,不仅给他沏了茶,还贴心地给他诊了脉。
“温公子的身体很好,孩子也很健康。”药庐主人道:“过会儿我再给温公子抓几副安胎药,温公子一定要收下,这些是岛主先前准备的。”
听他提及冷素问,温荀的内心浮起愧疚之意,他开门见山地说道:“然先生,晚辈冒昧一问,您就是药神谷主吗?”
药庐主人对他的提问丝毫不觉惊讶,反倒是很爽快地承认了,“没错,我便是药神谷主徒然子。”
温荀却对接下来的问题迟疑了,犹豫片刻才道:“那缥缈岛主与您的关系……”
徒然子道:“便如传闻所说。”
温荀道:“晚辈知道了。”
“你难道不该更好奇你和我那位冷师弟的关系吗?我以为你来找我是特意来问我。”徒然子猝不及防地引出另一个话题,“想必你已经从他们二人口中听说了。”
温荀顺势点头道:“确已听说,药神谷主请讲。”
徒然子徐徐道:“你的身世得从冷师弟离家出走说起,他和我一样,从小便拜入了药神一脉,成了我的师弟。唯一不同的是,他是冷家的长子,是未来的缥缈岛主。”
“逃婚之后,他回到了药神谷。我问他缘由,他坦白地告诉了我,说他不喜欢女人。”
乍然听到这句话,温荀心里咯噔一下,接着问道:“后来呢?”
徒然子慢慢回忆着,抿了口茶说道:“后来,他带我见了一个男人,也就是你的父亲温醑。”
“冷家有一种秘术,可让男子受孕生子。他不听我的劝,执意对自己施下秘术,却根本不顾后果。”
温荀沉默了,听到这里,他大概能够猜到结局。“所以,为了生下我,他们因此付出了生命。”
徒然子叹了口气,继续道:“他真的太爱你父亲了,我所能为他做的,实在少之又少。”
温荀没听懂后面句话的意思,正想再问,却见徒然子站起了身。
“温公子稍待片刻。”徒然子走到对面的书架,从上面取下一个木匣子,放到他的面前,“这是素问让我交给你的东西。”
温荀没有立即打开,而是问道:“药神谷主既然知道他因为我做了这么多不该做的事,为何不阻止他?他毕竟是你的儿子。”
徒然子忽地笑了笑,笑容里透出几丝凄凉,“有一个可以爱的人,对他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一个人的一生,很难遇上可以为之奋不顾身的那个人。就像我当年……若是我当年选择早一点吐露心意,或许温公子的父亲便是我了。”
“您……”温荀一时接不上话,只剩下满脸震惊。
徒然子却像个没事人的一样,笑着冲他道:“打开看看吧。”
“好。”温荀应下声,小心翼翼地将面前的木匣子打开。
紧接着,他看见了一片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