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栋富丽堂皇的洋楼,上了二楼,或者是三楼,他分辨不清。黑衣人把他推进一间充满苦药味道的卧室,他恰好扑在羊毛绒地毯上,是以额头没有出血。
可是眩晕感一直在脑海里肆虐。
他觉得自己的嘴唇在细微地发着抖,不知道是因为现在全然陌生可怕的境地,还是因为一刻钟前在报纸上看到的名字。
他听到有一个嘶哑苍老的声音在叫:“金……金……”白岁寒抬起头,看见了病榻上留着涎水的老人,那个病人很衰弱,但看见了白岁寒,那双眼里便冒出难以形容的Jing光与热情,好像白岁寒就是他的一把重燃的生命之火,重开的青春之花。
也许是因为洁癖,也许是因为Jing神受挫,也许是因为身体虚弱,多方面因素在这一刻叠加成山,催垮了白岁寒本就不多的抵抗力。
他的胃部有种生疏的皱缩感,像下一秒就会呕吐,苦味从舌根蔓延到舌尖。付行光却吃力地吩咐女仆:“……让……他……挨……着……我。”
高大的女仆立即放下木托盘,白岁寒被她拽起来,按到充满药味和老年人特有的诡异味道的床上。白岁寒伸手撑住了床沿,负隅顽抗间,他的长发落在付行光边上,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便似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他吃力地伸出手指,想碰一碰那缕黑发。
他干枯的手指将要碰到白岁寒的头发时,白岁寒猛地推开了女仆,女仆重心不稳,尖叫一声倒在地上,他自己也摔下去,划伤了手心。
白岁寒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付行光癫狂症发作似的,怒视他,他的大吼大叫也不过是难听的低哑吵嚷,暴怒的情绪驱使下,他的病症好像奇迹般地暂时脱离了躯体。
他说:“让他陪我死!!我要他陪我死!金――我的金!!”
白岁寒就知道了,这个人就是魏国荀一直以来要他屈从的付老爷。
他知道了,却没有多少想法,脑子里所有的弦都好像在一瞬间被挑断了,所以一直回不过神,处理不了问题,也接受不了讯息。
死亡?
无尽的念头与字句在脑海里盘旋扭转,先前抓他来的男人推门而入,付行光没有体力与生气,于是渐渐息了声。
白岁寒突然说:“我答应你。”
付行光死盯着他的脸,白岁寒的脸苍白地可怕,他很罕见地笑了一下,付行光便被这个笑迷惑过去,白岁寒说什么,他都一味地点头。
等他的理智回来,付家的保镖已经把白岁寒送出去,他才想起,白岁寒说的是:“我只在自己家里死。”
等保镖回来,付行光对他吩咐:“你向我保证,我去之后,他也会来。”
看到保镖对他颔首,他便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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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还有
第58章 一年将尽夜
谷蕴真收到白岁寒托人传来的信,上面写着:“勿念我安”。他跟池逾商量如何断句,池逾说是:“勿念我,安。”谷蕴真觉得应该是“勿念,我安。”
他最后把这张纸往桌上一丢,说:“师兄为什么突然不让我上门看望?林闻起出了事,我还想去安慰他呢。”
池逾说:“嗯……有些人确实不喜欢被安慰,你自己的师兄你还不了解?”他见谷蕴真神色不好,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说:“我去问过了,说没有找到林闻起的……所以现在只是报的失踪,救援队还在现场搜救,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话是这样说,但不难过是绝对不可能的,谷蕴真毕竟视林闻起为知己,他低着头沉默。池逾自己也心情不佳,但还得安慰人,于是低声哄,哄他也哄自己。
但到最后也没有任何消息。
其实事故中有多少人消失不见了,找也找不回来。也许是坠入了哪条山沟,也许是身体挤进了翻车时的车厢之间,被磨得粉身碎骨,谁也不知道,谁也说不准。
这场冬雪过去,事故造成的创伤才渐渐在所有人心底平息。
岁末年初,陵阳本地的一位归国富豪驾鹤西去,葬礼办的十分铺张,许多人都出席,为之哀悼。
逐香楼的林老板说是出差,但一直没有归来。最近陵阳城却流传起了一种说法,说林老板在事故中大难不死,死里逃生,但脑袋撞到石块失了忆,一位姑娘救了他,他为了报恩,对那位雪中送炭的姑娘以身相许,立即便成了婚。
林老板和林夫人前几天还回了陵阳,去了逐香楼,林老板准备重新接管事务。
张灯结彩的年节里,到处都热闹喜庆,唯独鞋儿胡同特立独行,在这繁华灯火里,它沉默而黑暗。人世的欢喜与喧嚣似乎无法眷顾这偏僻的地方,以至于在最盛大的时节,它也如此冷清、无人问津。
白岁寒在庭院的花坛旁边浇花,他最近浇得勤快,所以很多花都反常地提前开了,日日含苞待放的芍药终于盛放,但很委屈,因为得不到一句夸赞。
林闻起种的漉山虞美人也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