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便先一步下去了,只是仍站在马车前,把手递给苍耳。
苍耳犹豫了一下,还是搭着琅泠的手走下了马车。琅泠反手将他的指尖握在掌心,牵着他的手向前走去。
柳红杉掀了帘子下来的时候正看见这一幕,见惯了琅泠笑里藏刀的他简直被震在原地,全不相信那人竟会有如此温柔小意的一面。直到盈盈疑惑地叫了他一声,他才骤然回过神来,摇着他那把从不离手的扇子,带着盈盈跟在了琅泠和苍耳后面。
他们从酒店的正门进去,报了名号,递了请柬,又由人引着从酒楼的后门码头处上了船。
那是一艘巨大的画舫,长十丈有余,最宽处有三丈还多,上面建着各式Jing巧的亭台楼阁,在湖上开动起来,宛如一条会移动的热闹街道。
他们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船上面已经有不少人都走来走去着在寒暄了,因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即便是见了有旧怨的门派,也能虚情假意地说上两句,倒显得船上分外热闹似的。
琅泠才带着苍耳踏着船舷走上船便被人注意到了。听风阁怎么说也是江湖上最顶尖的势力之一,再加上谁也不知这势力到底掌握了多少秘辛,因此明里暗里多少双眼睛盯着,现在有了搭话的机会,哪个不想来攀个交情?也有不少人一看到苍耳便满眼惊艳,打着攀谈的幌子往这边凑,一来二去,琅泠和苍耳便被团团围住,几乎走不动了。
跟在他们后面上船的柳红杉两人就没什么人招呼了,不过柳红杉也不在意,只在看向琅泠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羡慕和野心。
很快他便收敛了神色,带着已经被满目纸醉金迷迷花了眼的盈盈去了另一边,和其他地位差不多的教主庄主们聊在了一起。
苍耳平素惯于将自己潜藏在黑暗或是不起眼的角落,这回头一次被当作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一时满身都是不自在,只觉得那一道道目光都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浑身都僵硬了,茫然无措间只能向还能给他一点安全感的琅泠身边靠拢。
琅泠哪怕与别人虚与委蛇着也时刻注意着苍耳的状况,眼见那猫一样的小家伙毛都炸起来了,他心里就咯噔一下。
他知道苍耳越是到了要出手的时候,杀气就越是内敛,是以旁的人都以为这病弱美人是身体不好心情紧张,只有他知道,苍耳紧张是紧张,他紧张得就要出手了。
琅泠生怕他太过紧张直接导致有人血溅当场,一边忙把人揽在怀中小心地护着,一边跟笑着跟各方道歉,只说苍耳身体不好,很快把人带进了约好的厢房。
这次虽说也是宴会,但格调明显要比柳家庄那一场宴会高得多。乾玉门财力雄厚,不仅包下了一整条画舫,还将石瑶湖边最著名的青楼红玉楼的姑娘们都请了来,就像真正在青楼喝花酒一样,不同层次的人坐在不同的厢房里喝着酒谈笑风生,顺便从天井欣赏姑娘们的歌喉舞姿。
当然,若是你想,自然也是可以请姑娘们到包厢里来的。
能有资格跟听风阁阁主同一厢房的人不多,目前偌大的包厢里还空无一人。琅泠拉着苍耳在榻上坐了,又哄又劝了好半天,才终于把人安抚好了,有些恹恹地靠在他怀里。
琅泠在长雾谷就见过苍耳这样子。上回柳家宴的刺杀之后,苍耳跪坐在他床上的时候,其实也是有点倦怠的,只是那人惯会逞强,打死也不露出一点疲态来,他只好也装作没有发觉,身体力行地“安抚”了一番,这才叫那人放下戒备沉沉睡去。
只有对比过,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让苍耳呆在人群的注视下,是一件多么让他耗费Jing力的事。
他有些担忧。虽然带着苍耳能让他有一个完美的理由推辞掉那些硬贴过来的人,但他也同样不希望给苍耳造成太大困扰,因此即使苍耳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漠然,他还是忍不住低声说:“你要是实在觉得不适应,我这就送你出去。”
苍耳没吭声。
在不执行任务的时候,他确实有点……怕人。
但是在琅泠护着他的时候,他却久违地,没有那么害怕了。
正在苍耳还犹豫的时候,他们厢房的门被敲响了。琅泠不太放心地按住苍耳的手,这才摆足了阁主的架势,略略抬高了声音道:“请进。”
门“喀嚓”一响,一位浑身都是清冷气质的白衣青年走了进来,先恭恭敬敬地给琅泠行了一礼:“在下乾玉门少门主应子羽,见过琅阁主。”
琅泠忙抬手扶他:“不敢当不敢当,早听闻乾玉门的少门主天资聪颖、气宇轩昂,今日一见,果真是名副其实。”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眼角瞟着苍耳那边,见苍耳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动,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边应子羽一板一眼地谦虚着,又真心实意地夸赞了琅泠几句,很快让琅泠对他的印象落在了实处。
这孩子心眼实诚,就摆在琅泠桌子上的那些卷宗来看,是大门大派里难得的正人君子,背后不言人短长,当面不叫人难堪的那种,最是符合跟魔修对立的那种仙气飘飘的道家形象。就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