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琅泠依然要去点苍耳的睡xue,苍耳也依然每天靠在琅泠胸口,蜷着睡觉。
渐渐地像是成了一种谁也不说的习惯。
只是有一日清早,琅泠在睡梦中只觉得脸上有些微的痒意,像是小虫子在爬来爬去。他皱了皱眉,那感觉便立刻消失无踪,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于是也并未注意。谁知过了一会儿,那痒意又如影随形地黏附上来,在他面颊上游走。
他彻底惊醒过来,却没有妄动,只是装着未醒,在掌下悄悄扣着劲力。
很快,他就分辨出在自己脸颊上游走的不是什么虫子,而是人的指尖。
……是苍耳。
他的双手都放在琅泠脸上,动作轻柔,触碰得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从琅泠下颌摸上去,轻按过薄唇、双颊、鼻梁……
一瞬间无数种念头划过琅泠脑海。
安分了这么多天,终于要动手了么?他要做什么?剥了皮去做□□?
若不是苍耳毫无杀意,琅泠只怕早要出手。只是现下对他的目的起了疑惑,方才忍着心中怪异的感觉,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谁知苍耳慢慢地摸完了,便把手放了下去,依旧规规矩矩地躺好了,把自己小心地缩回他怀里,很快呼吸就变得平稳起来,只装作睡着了的模样。
琅泠不好拆穿,只得陪着他装睡,直到再睡下去便要过了惯常起床的时辰,这才假装刚刚醒来,毫无异色地穿衣洗漱。
虽说之后苍耳再没有过如此举动,但琅泠已在心底悄悄埋了一颗疑问的种子,暗自揣度了数种可能。
只是哪怕他的猜测再恶劣,他也没有停了给苍耳的药浴,甚至于在给苍耳把脉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在为那人明显好转的身体状况而高兴。
这真是一种新奇的感受。
琅泠觉得自己就像在心口上暖着一条冻僵了的毒蛇,明知道那是随时会反咬一口的存在,却也依然为了这美丽又危险的生灵的渐渐复苏而感到一种隐秘的、莫名的欢欣。
就像是疯了。他想。
不过嘛,感觉也还不错。他又漫不经心地想。总算在一成不变的日子里,有些不那么无聊的东西了。
一旦成了习惯,日子就过得快得像流水一样。
苍耳立在窗边,感受着迎面扑来的风,在心底里默默计算了下时日,这才恍然发觉后日便是他与琅泠那一月之期。
他静悄悄地在窗边站着,良久,把手搭在窗棂上,轻轻摩挲了几下。
不是没有不舍。他隐隐有所感觉,在听风阁过的这些日子,恐怕会是他这一生中最放松,甚至可说是放纵的日子。
人总是贪恋能放纵的日子,他也不例外。只是他更清楚地知道,一场美梦做得再长,终究还是要醒的。
他凭着野兽般的直觉判定了琅泠对他的善意,所以才敢跟着琅泠回了听风阁,才敢在这里安安稳稳地留这么久。饶是如此,他也必须步步小心,生怕犯了什么忌讳,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
没有人会对他的性命负责的。
稍有差池,他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苍耳默默立了片刻,摸索着关上窗子,顿了顿,无言地抚上眼上那条黑布。
……早不是他最初带的那条了。现下这条,是琅泠摘了原来那条之后的第二天,亲手给他绑上的。
不知是什么考量,琅泠最终没给他做衣服,反倒是换了一条蒙眼的布。他看不见,只听琅泠说还是黑色的,跟他原来那条一样,便也没有多说什么,由着琅泠含着笑给他绑上了。
毕竟有这一层遮挡在,他也能稍微自在一些。
只是那布料出乎意料的柔软细腻,折了四折覆在眼上,既不至于让他觉得空荡荡的宛若无物,也不至于沉沉坠着,行走间摩擦得眼皮疼。
许是他当时愣愣的,琅泠笑了笑:“下人不懂事,昨日将你那条黑布不知扔哪里去了,这条算我陪你的,收着罢。”
苍耳不傻,明白这只是琅泠为了让他收下东西找的借口。
他感激这份不动声色的关怀,甚至于,他没有掩饰自己对这种生活的渴望,乃至于对琅泠隐隐的依赖。
所以琅泠所见,也不都是他装的,确有几分是真情流露。譬如惹琅泠怀疑的那回,他只是突发奇想,忽地想知道那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所以他真的只是摸摸而已。
真真假假,才好叫人相信,不然怎能将一向Jing明的阁主大人都骗过。
只是……
苍耳默默将内力在体内周转一遍,不自觉地把手扣在心口。
前两天这里有了些动静,想必主上又有新任务要交由他去做了。内力已经好了九成,剩下的慢慢调息,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已经没有继续留下去的理由了。只希望在走之前,能把蝠牙要回来……
风从窗缝漏入,吹凉他的指尖。他放下手,低下头去,无声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苍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