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放出首桉信号,掌握「周流金鼎阵」
的逄宫,便会率领外围人等退出三十里,封闭大阵,彻底断去殷横野的逃生
之路,同时疏散山民,降低毒雾损害——幽邸左近本无人居,风向亦不往人居处
,假造佛血异象时,逄宫又钜细靡遗地排查过一次,此举不过是再三确认,以免
伤及无辜。
然而现在,首桉却有了始料未及的新路子。
身中不堪闻剑,殷横野生机已绝,封闭大阵,让他三两日内走不出去,死前
便再也祸害不了世人。
同困此地的耿照等若能撑住,待数日后阵基耗竭,料想逄宫亦能入阵相救,
只是身受重伤的萧老台丞,乃至雪、聂等既无自保之力,不免沦为殷贼俎上之肉。
「拼死殷贼」
和「拖死殷贼」
两项,正置于少年之前,待他做出决断——可以的话,耿照都不想用——而
另一厢武登庸与殷横野的激战,倏又为之一变。
在号称「附骨相思几度攀」
的《攀附相思刀》后,武登庸换过几路皇图圣断中的顶尖刀法,全是繁複精
妙的路子,一下身形变幻影若千幢,一下万刀齐至胜似群马,其间偶杂至简至朴
的一削一掠,不是后着纷呈,便是无以名状,竟比目眩神驰的刀招更难当。
《道义光明指》单论指劲,未必在《弹铗铁指》等儒门绝艺之上,胜在大道
通达,既能应化万千,亦可御繁为简。
邵咸尊作客邙山偷窥秘笈,所得不过皮毛,便能推出《三易九诀》,殷横野
浸淫数十载,纵使资赋不比太祖,学深未如虎帅,说一句「以一破万」,兴许不
算浮夸。
但武登庸从来就不只是一个人。
《皇图圣断》汇聚了公孙一族数百年的智慧血汗,投入无数顶尖高手的人生
风华,岂是一人一世堪比?在刀皇这罕世难逢的代行者使来,直如羚羊挂角,水
银洩地,指风气芒编织成的剑网不断抵撞、修补、换损、崩溃,后又重新织起,
再启循环……不知轮到第几度时,殷横野只觉余裕全失,明明是他接连击退八
方掩至的精妙刀式,指招却越来越施展不开,彷彿下一霎眼,便要从行将失速的
齿轮上脱开,旋即被绞入齿牙间碾碎——魂飞魄散的儒门首圣一声断喝,抢在陨
毁前吐劲,激得蓬发戟竖,被刀风带出无数条碎的罩袍应声爆裂,震散漫天刀影。
半空中的武登庸一个筋斗倒翻出去,落地时连退几步,微一踉跄,几乎立身
不稳;及时咬住满嘴殷红,却没来得及遮掩,血珠挂落颔下,被他随手抹去,沉
眉压眼,似闻「啧」
的一声咋舌响。
殷横野智倾天下,瞬间灵光闪掠,才知他从头到尾都在耍弄自己:武登庸不
知何故功力暴跌,适才各种挑衅、卖乖、故弄玄虚,旨在避免总力对决,欲以余
威争取时间,兴许是想让耿照找机会救人,不禁暴怒:「……武登庸!」
不容一丝侥倖,以「分光化影」
截住白发老渔,运起全身功力,掌轰死敌胸膛!三才并称,笑傲凌云,「天
观」
与「人庸」
本就是他在世上最忌惮的两个人。
独孤弋武功再高,不过一介山野村夫,粗鲁顽愚,一离开智囊龙蟠,即无可
惧哉;韩破凡以不世出的武学兵法威震当世,却选择避世出海,眼狭志小,本事
再大,仍可欺之以方。
七水尘和武登庸却不同。
七水尘无从捉摸,方方面面俱是谜团,每一手总是先着殷横野十数着,可说
是世上最最可怕的对手。
而武登庸智未稍逊,武力更稳压一头,虽说落入殷横野的算计,那也是有心
算无心,不可能永远欺瞒,唯恐东窗事发,一有机会便要置他于死地,便如此际。
计谋被破,武登庸竟不逃跑,一挣而起,双手虚抱,一团彷彿由熔岩炽电所
构成的金色光球凭空出现,带着绝强的吸力,将殷横野直拉过去!其出手的时机
拿捏精绝,殷横野欲出全力击杀大敌,已无腾挪撤劲的余裕,两人迳以全功对撞
,胜负无益,势必双双玉碎,恐无一方能逃。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盘算!)殷横野悔之莫及,武登庸却无得手的骄
喜,彷彿又变回他熟悉的那个「奉刀怀邑」,掌劲金芒撞击一瞬,他似乎听见武
登庸平静的声音,无嗔无恨,只有宽解和劝慰。
「夫子离恨,庸自随行,平生种种,如风散去。冥下若有知,再与夫子手谈
一局,且赌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