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小径边植满了香樟,黄与绿交相叠印,有种不同于夏季的葳蕤。橘色的夕阳绕过林荫间隙,水彩般浸染在青石砖上,是一天中漂亮的时刻。陈煜边走边埋头数着石砖,眉宇间颇有些郁郁。
相处了将近一个月,沈晏临隐约知道陈煜跟父母有矛盾,但他想,自己大概没什么立场关心她吧,便笑着说:“官人,刚刚妾身的表现没给您跌份儿吧?”
“啊?”陈煜抬头看他一眼,仍有些愣神,忽然眼波一转,继而紧紧盯着他,“你演得很好,晚上来我家怎么样?”
“我靠!认真的吗!”沈晏临吃了一惊,第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站定转身抓着陈煜的肩,冲着她乐了半天,稍冷静了点儿,“干嘛,你不会对我欲行不轨吧?”
陈煜的表情也忽而变得轻松起来,“没啊,就继续复习咯,明天还要考试。”
“哦——”沈晏临仍止不住地傻笑。一旁的焦思琪见状,心想倒也不用这么得意,她好闺蜜以前也常常把男友都带回家过。不过,她妈好像还没走吧……
焦思琪迷惑地看了陈煜一眼。
到家后,陈煜先跟刘阿姨打了声招呼,一旁挂着灿烂笑容的沈晏临也连忙低头深鞠一躬。
“不用那么夸张吧,”陈煜说,“我爸妈都在,还有他们朋友,你一会儿进去表现自然点儿哦。”
“当然!”
嘴角挂着快要渗出蜜的笑,颇有种60年代宣传画上青年壮农的灿烂气质,陈煜看着他,无奈地笑了下:“快换鞋。”
奢华偌大的红木餐桌平日里摆在空荡荡的客厅显得有些赘余,今天在这一大桌人前,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陈煜过来时,大人们也正喝到酒酣耳热之际,互相拍背敬酒、称兄道弟、忆往昔话当年。
“爸,妈,这是我同学,我们上楼复习了,明天还有考试。”她对二人打了声招呼,又对着那群人说,“叔叔阿姨们好。”
一旁的沈晏临也朝他们挥挥手,看起来礼貌又局促。
“好,你们去吧。”持重未醉的樊雅雯点点头,多看了两眼女儿身边的男生。
“急什么!”一道呵斥拦住了他们。
此刻,大片的酡红浮现在陈天石白皙且棱角分明的脸上,五盏佳酿下肚,他有些飘飘然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仿佛又在今夜重现,他不再像个家里的隐形人,而是主动拽住陈煜的手,“煜煜,乖,先坐下来陪大人们吃会儿饭。”
被迫落座后,陈煜发现陈星燃也在,面无表情没看她一眼。
“这就是令爱啊,哟,越大越漂亮了。”
“这是林阿姨。林阿姨小时候还抱过你,快给林阿姨敬杯酒吧。”
“不用,不用,这么客气。”女人连忙摆手。
“哎,我女儿真是,太让她老爸省心啊,”陈天石又闷了口酒,不自觉炫耀起来,挥起手拍打陈煜的后背,冲着众人说,“成绩又好,是吧,各方面还都优秀,小学是那什么大队长。”
众人便附和。
陈天石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沈晏临,虽有些不快,但还是说:“她这个年纪女孩,耍耍朋友也是可以的,只要能兼顾好学习,我们大人还是很开明的嘛。”接着又聊起陈煜小学数学、英语竞赛拿奖的事。
陈煜被架在那里,陪着假笑,脑仁嗡嗡阵阵,醉鬼爹的夸奖是一句都没落进她心里,反而在心底哂笑:张口闭口小学,是因为他对我的关心也就止步到那会儿了。
“煜煜不敬酒可以,你必须给大家敬一个,有点男孩子样儿。”陈天石忽然用筷子尖指向陈星燃。
大人们纷纷笑着推拒。
已然酣醉的陈天石瞥了一眼他,啧啧地摇头,“诶,我这个儿子,明明是男子汉大丈夫,反而样样不如他姐。”
“老陈别这么说啊,太谦虚了。”
“没,”陈天石把筷子一撂,迷瞪着醉眼,“我当初起名,是希望他俩都能成为在社会发光发热的栋梁,结果他什么光芒都被姐姐遮去了,倒成了姐姐的小影子。
“他以前天天缠着他姐不放,还被同学起外号叫什么小妹妹,气得我啊。”
大人们一片哄笑,说,老陈这都是什么年代的事了,现在看你儿子明明也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说罢又开始一通换汤不换样的恭维。
陈星燃仍没什么反应,静谧的目光微微垂着,好似全然在局外。反倒是陈煜捏紧了拳头。她早就烦透了这样的酒局,更何况刚刚那个称呼还是她的逆鳞。
她索性直接站了起身,睥睨着众人,对一旁的沈晏临:“我们上楼吧。”
“我是不是该走了?”沈晏临问。
陈煜看了眼时间,10点刚过。“别啊。”说罢继续翻看错题集。
沈晏临不解地看着她。
有人敲门,是陈星燃,吝啬表情的脸,“妈妈让我问你,你同学什么时候走?她叫网约车送他回家。”
陈煜很无辜地眨眨眼:“他不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