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片寂静,就连曹阳爱都老实巴交坐在沙发上大气不敢出一个。
杯里的茶水还在浅浅地冒着热气,但没人喝,秒针一格一格地移动着,每次和分针重合在数字12上,都咔嚓响一下。
或许是呆坐时间足够久了,寻妈终于开口:“你们知道多久了?”
老曹舔舔嘴唇,“我开酒吧的时候,七八年前吧。”
“九月开的,满八年了。”凯莉轻轻地纠正。
看他们开始说话,曹阳爱就坐不住了,生怕矛头转问自己,她悄咪咪地把屁股往沙发外沿挪,直到能起身。
她猫着腰刚离开沙发,凯莉的眼睛跟红外线一样射向她,曹阳爱苦着脸:“那个……我……我去一下厕所?”她灵机一动手指虚晃一圈。
“阳阳啊……”寻妈妈突然叫她,曹阳爱定在半路颤抖地应答:“诶……姨妈?”
“……你要有什么事……可千万……不要瞒着你爸妈……知道吧?”寻妈妈哽咽着,抹起了眼泪,凯莉连忙扯了几张纸巾递过去,老曹的动作比她慢了一点,把纸巾盒往姐姐那边挪了挪。
“当父母的……一心都是为了你好……哪有想害你的!”寻妈妈拿纸巾捂着脸哭起来,“哪有想害你的啊……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呜呜……”
曹阳爱愣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安慰姨妈,又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无助地看向她父母,凯莉叹口气,使眼色让她上楼去,她如获大赦一般踮着脚跑上楼,轻轻关上门,一气呵成。
剩下三个大人坐在客厅里,长吁短叹。
“姐,你也不要太……要不是我开酒吧,他也不会跟我出柜,再说……本来我们家情况就比较特殊,不是普通家庭,你知道的,他也比较好开口。”老曹点了根烟,他很少在家抽烟,找不到烟灰缸,扯了两张纸巾把烟灰弹上面,凯莉也没说什么。
反倒是拿眼睛忧郁地看着老曹,又看看寻妈,咬着嘴唇。
凯莉年纪和老曹相当,都是四十多岁不足五十的年纪,她长得不能叫漂亮,骨架子大不说脸型也不小巧,颇有棱角但有韵味,一般女人长这样叫女身男相,是经得起端详的容貌。
寻妈听弟弟说完,也只继续抽咽,老曹知道老婆的意思,她担心寻妈会认为寻州川的性向和他们的“影响”有关系。
“我说姐,这么多年了,你也不是一点儿没看出来吧?六儿也不傻,又还是孝顺的,你看出来了又不说,假装这事儿不存在,他怕你伤心就更不好开口,你啊,也别全怪他。”
“我!”寻妈妈抬头呛声,吞咽了一下,“我哪里会想到……他那时候……”她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擦掉,断断续续道,“他遇到过那种事……只会对男人有Yin影啊!怎么会……我哪……”
老曹皱眉,他身边的凯莉也坐直了,忍不住靠向老公看他是否知情。
“遇到过什么事?”老曹问。
*
寻州川没叫车,出了小区后顺着马路走着。
这附近算比较繁华的地段,车水马龙,不断有骑着电摩托的外卖小哥从他身边擦过。
唉。
他又叹口气。
终究还是被妈妈知道了,寻州川其实没那么慌张,他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自己不可能和女人结婚,也就是说他下意识认为,他总有一天会和家里坦白,他不至于会像很多案例那样被逼到一定要形婚甚至骗婚的地步去。
他家原本就有老曹这样的特例,说不定他找个男人比老曹找一个原本是男人的女人,还要更“传统”一点儿呢。当初也是因为这事儿,老曹和家乡里的亲戚几乎都断了关系,也就他妈妈带着他来投奔才来往至今。
多亏老曹,他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虽然不意味着那就很轻松。
他妈妈应该以为他讨厌男人,补习班那件事也是他们背井离乡的原因,妈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其实在那件事之前他就已经多少明白自己的性向了。
初三,一切都是初三开始的。
*
为了万无一失考上最好的省重点高中,寻妈决定给儿子报一个据说有内部考纲的补习班,其实寻州川成绩本身就挺好,他不太想占用原本就不多的课余时间,但拗不过妈妈只能去。
这家补习班不是很显眼,也没有大肆宣传,不知道他妈怎么晓得的,师资力量不错,多花一点钱还能申请到一对一教学。
分配给寻州川的是一个年轻的男老师,他戴着一副细框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刚大学毕业没多久的样子。
寻州川一开始很不屑,他理解的“名师教学”一般都是四五十岁的老师傅,再不济也得三十岁吧,这二十来岁的,能有用吗?
寻州川抱着收集证据的心态上了一节课,打算回家就跟他妈告状退了这劳什子补习。
说是补习,其实就是重点解决寻州川的考试弱项,他成绩本来就挺好,需要针对的地方不多,半天的补习时间里有一半的功夫是这个老师在补寻州川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