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
幸好他在看守质子府的时候不曾为难过这位漠北国师。
……
宋将军遵照吩咐离开后,殿外便只剩了李裴一人。
在旁人面前强装的笑意一寸寸褪了下去,李裴又坐回到殿门口那级石阶上。宫中四下安静,更衬得殿内的一丝一毫动静都格外清晰。
他从不知道时间竟能过得这般慢。
中间有几次李裴听不到福南音的声音,慌慌张张从石阶上站起来。知道福南音不想他在此时进去,便敲敲门,尧光会告诉他殿内的情况。
并不是非常顺利。
刘医工将女子生产那套法子用在福南音身上并不是非常奏效,腹中胎儿没有足月,即使用了催产汤,始终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这样折腾了三四个时辰,眼看着天渐渐暗下去,阿音喊的动静却一声弱过一声……
李裴整日未进食也未喝过水,一直守在这里,若是换了寻常人定然已经顶不住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殿内再次没了声响。
李裴赶忙抬手去扣门。一声,两声,三声……
尧光没有出现。
他慌乱地从地上站起来,用手用力拍着门,“阿音……阿音怎么样了!”
依旧没有人回应。
李裴等不了了。他的嘴唇干得泛白,眼睛却瞪得通红,就要撞门闯进去——
“吱嘎”一声,殿门开了。
开门的是刘医工,他面上带着难掩的疲惫之色,身上,手上沾着未来得及洗净的血迹。是阿音的血迹。
“他……”李裴的声音颤抖着,“他怎么样?”
刘医工长长叹了口气,“国师睡过去了。”
李裴大脑宕机,一时无法理解什么叫作“睡过去了”。他一双眼紧紧盯着殿内,面上强撑的神情都是在忍耐着什么。
直到尧光将一个小小的布包裹抱了出来,却没有出殿门,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将那布包裹递给了刘医工。
李裴看过去。
刘医工便将怀中的布包裹朝着李裴的方向挪过去一小截,也只是一小截。然后道:“国师睡之前叫臣将这个给殿下……看一眼。”
李裴这次却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那布包裹里面是个……是个孩子!
因为不足月,这婴孩的脑袋只有茶碗那么大,眼睛紧紧闭着,也像是睡着了。只是李裴刚一凑过去,孩子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忽然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
一直沉浸在自我温情中的李裴被忽然吓了一跳。“……”
他伸手小心将布包裹掀起一角,看到了这孩子的性别后,心中长叹了一声,果然。
福南音说只给李裴看一眼便真的只有一眼,在门外的人还怔愣出神的时候,刘医工又将这位李家的皇长孙送回了殿中。
“都说七月活,就是国师这一遭当真是不容易……”
第60章
福南音一觉睡了整整十个时辰,醒来的时候正值午时,殿中点着熟悉的琥珀香。
他久闭的睫毛动了动,入眼的首先是满室日光,而后是李裴。
那股迷蒙劲儿似乎还没过去,福南音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人,眯着的眼逐渐适应了室光,完全睁开了,仍是一双漂亮的雀眼。
他看着李裴,似乎忘了今夕何夕。
两人相处的几年时间里,他很多从昏睡醒来,“裴天人”都是这般驻守在他榻前,熬红一双眼,累白一张脸,再长舒一口气,语气不善地对他说两个字:“醒了。”
此刻。
李裴熬了一整夜,眼睛有些发涩,只是对上福南音的目光,他却如猛然惊醒一般。先是将人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又重新朝他面上看去,确认再三,见福南音当真是睁着眼的,才终于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阿音?你……醒了?”
“……”
眼中的迷蒙终于散了个干净,福南音面上的古怪一闪而过,眨了眨眼看着李裴。
“你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
福南音感受了一下——他躺得有些久了,浑身还麻木着,一时感觉不出疼痛来,便轻轻摇了摇头。
殿中又安静下来。
福南音始终不说话,李裴心中便忽然生出些无措。似乎经过昨日,两人之间的气氛便变得有几分微妙——或许是因为他下意识将阿音早产之事归咎到了自己身上,也或许是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如今的境地。
太令人措手不及。
大局未定,他与阿音之事还没有个结果,这个孩子却提前三个月出来了。
是了,孩子。
在福南音无声的注视下,李裴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赶忙道:“孩子在刘医工那里,已经睡着了……”
前者面色不觉柔和下来几分。
李裴看在眼中,以为自己找到了症结所在,不由松了口气,又道:“刘医工说小家伙身子是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