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握着的拳头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紧张。
“要报本王的救命之恩,说拿你一条命换漠北王室安然无恙,死而无憾。”
福南音直起身,那双雀眼中终于带上了几分波动,却是不自觉笑了起来,
“臣的确如此说过,只是……中原人似乎并不满意臣这条命。”
福南音表情落入眼中的时候,漠北王忽然怔了怔,连带着两手都一松。
他终于知道福南音与之前的不同究竟在何处了。
他都忘了第一次见到福南音是什么时候了,那时那个青涩的少年按照自己的意思接掌国师之职的时候尚会忐忑,也会恭敬地对着自己笑。后来福南音手中的权力慢慢变多,也有了自己的势力,不再满足做一个听话的傀儡,在他面前即使依然恭敬,眼中却总带着疏离和提防。后来他再被带回漠北的时候,那对待所有人的冷漠和铁石心肠便再也遮掩不住。
继而,福南音变成了令他这个帝王所厌恶和忌惮的噩梦。
可如今……
他从未见过那双冷淡的眸子里闪出的柔和,那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笑就像是猎豹收起了要人命的爪牙,还有一些更为复杂的东西沾染在里面,让一个向来处事不带一丝感情的人竟多出了些温度和……风情。
漠北王忽然便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木木地问道:“中原人可有为难你?那个太子……”
福南音一直在等着漠北王的质问,他一早就打好了腹稿,自信以他对后者的了解,必然能一席话让人深信不疑。
却万没想到漠北王问出口的,竟是这一句。
讶异只在一瞬,虽不知王座上的人为何有此一问,福南音仍是收起了嘴边的笑意,淡淡道:
“一切如大王所愿,臣在长安为质的日子过得……非常有趣。”
从踏入这道宫门开始,福南音对于身后的李裴始终带了几分担忧,怕他不知漠北的规矩轻易引起漠北王的注意,怕他做出冲动之事,怕他听不懂蒙兀语露出马脚……
但直到方才漠北王提到李裴时,身后的人并没有任何反应,福南音才忽然有些庆幸,李裴并不能听懂他与漠北王的对话。
“臣与中原太子的关系大王一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与其说是用臣一条命豪赌漠北安宁,倒不是说是在赌臣于中原太子心中,究竟值几钱。”
听着福南音一如往日的冷淡语调,漠北王那带了无数古怪念头的脑子终于被降了温,渐渐回笼理智。
只是听他提及中原太子的时候,不知为何后面那个一直低着头的仆从眼神忽然瞟了过来,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危险。
漠北王眉心再次蹙了起来,那人的目光叫他不适,福南音这副语气叫他更加焦躁。他想不明白为何“在长安过得非常有趣”,索性直接问道:
“所以照你的意思,是中原太子放你回来的?还是说你忘了当年对着本王发的誓,枉顾漠北王室和百姓死活……逃回来了?”
说道后面,漠北王的声音却因为紧张而带了些轻颤。
那是他自从得知福南音回到王城后便反反复复想了上百遍的问题,而对他来说,能接受的答案只有一个。
几个月前席卷而来的十万中原军就像是一片散不开的黑云,久久压在这个强弩之末的帝国中。朝堂混乱,有兵而无将,城池一座座失守……
他知道拿福南音换来的太平维持不了多久,所以近月来一直在重编境内的漠北士兵,亦提拔了不少能领兵的将军,可是要对抗当初李裴率领的中原军,却远远不够。
可这一切,又全是拜福南音所赐……
想到此,漠北王那带着几分恼怒和恨意的眼神如毒蛇吐信,突然地扑在对面人身上。
福南音本想反问一句若是自己当真是从长安一路逃回漠北又如何,只是对上漠北王那双眼,便忽然打消了再次激怒他的心思,甚至连面上那还未来得及露出的嘲弄都收得干干净净。
沉默,等待。
又是那副恭敬疏离的模样,其余半分多余的神色也没有。漠北王无从猜测他下面的话,而这种未知则让人不安。
“放臣回来的人,是中原皇帝。”
终于,福南音开了口。
与此同时,漠北王那颗被高高提起的心也归了位,紧握的双拳彻底松开。
“中原太子并不知情。”
后面这句话的语气与之前并没有丝毫不同,却叫漠北王本能地嗅到了一丝蹊跷。放松下来的帝王此时才有心情真正去打量这个两个月多未见的人,旁人口中他曾经的……宠臣。
即便是在温度不低的寝殿中,福南音依旧穿着厚大的狐裘,除了双手及脖颈以上的位置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漠北王从不知原来他这般怕冷,或者……他开始猜测这位一向高傲又有手段的国师大人在长安为质的时候,究竟过得是多么有趣的生活,那被遮掩的身上又是不是有了些不可见人的猫腻。
听说中原皇帝手下的禁卫审讯人十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