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长公主出行的车驾仪仗浩大,气势磅礴,为首的乃是六匹马拉着的沉香木马车,车身镂刻着繁复Jing致的浮雕纹样。
马车车顶极大,如同鹏鸟翅膀一般展开,镶着十数颗东珠,顶上更是名贵无比的夜明珠,足足有鹌鹑蛋那么大。
沉香木马车后跟着二十个身穿黑衣的侍卫、二十个身穿白袍的侍卫,无一不是丰神俊朗,相貌英俊,佩戴上好的宝剑。
为首之人则是一身飞鱼服,腰间别着绣春刀,身量在魁梧的侍卫中略显纤细,却格外高挑,面部是胡人特征的深邃轮廓,貌若好女,偏偏神色冷冽,眸光扫过之处,无一人敢与之对视,容貌在一众英俊侍卫中也十分出众。
好一个肤白貌美,细腰长腿的俊俏青年。
最后是六名男婢,模样清秀可人,扛着巨大的仪仗,却毫不吃力。
大云规定只有天子出行可驾六马,但当今圣上对长公主纵容无度,允其六驾不说,在两年前还公开赞成长公主广纳面首。
一阵风吹过,沉香木马车车帘被吹起一角,很快又盖上,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女侧脸隐约可见。
只这一眼,足以倾国。
道旁百姓无一不退让跪下,高呼长公主千岁。
有些年岁小的孩童,听闻长公主的名号,更是哭出声来,很快被身边父母捂住嘴巴。
当今皇上谢连城,登上皇位仅两年,便以雷霆手段铲除异己,镇压叛乱。
他在先皇驾崩后以最快速度平定大云动荡不安的局势,让周边数国只得按下蠢蠢欲动的野心,实乃不可多得的明君。
但唯独,他对兄弟姐妹残忍无比,登基后便杀死昭阳长公主外所有皇子公主,震惊整个大云。
坊间有传闻皇上并非皇室血脉,之所以留下长公主,是因为二人先帝时便已苟且在一起,登基后周太后撞破此事,大骂二人不知廉耻,二人便怀恨在心,Yin谋毒杀太后。
众说纷纭,无论他人如何议论,也不会对这个大云最尊贵的女子有丝毫影响。
即使是当今皇后,见了长公主,也须得恭恭敬敬行半礼,叫一声“长姐”。
车驾一路往北,向城郊而去。
前些时日,百年世家君家家主,左相君不羁被弹劾府内奢侈无度,公然买官卖官,目无法纪。
据传,左相府中的丫鬟小厮,身上都穿金戴银,富贵无比。
皇上下令抄了君府宅邸,搜出了数不胜数的金银珠宝,名家字画,白银十万两不等。
皇上龙颜大怒,立刻将君府众人打入天牢,下旨男丁一律斩首,成年女子赐毒酒,未及笄则充入掖庭,世代为奴。
今日,正是君家行刑的日子。
陛下亲自担任监刑官,邀请长公主前去观刑。
马车内,年轻的长公主低垂着眼睑,看不出情绪。
桂枝姑姑笑道,“长公主今日起迟了,此时刑场上许是已在行刑了。”
桂枝原是周太后的贴身侍婢,周太后一年前去世后,便被赐给了昭阳长公主。
谢盈欢“嗯”了一声,“无妨,陛下不会怪罪。”
桂枝说的不错,刑场上确实已在行刑。
谢连城坐在监刑官位置上,听着下方一声声惨叫,却盯着身旁的空位,心不在焉。
直到远处出现一辆沉香木马车,马车上的银铃摇摇晃晃,声音清脆讨喜,似乎不是来观刑,而是来报喜。
他凤眸一亮。
车帘被一只素手掀开,身边的侍女立刻体贴地扶住手的主人,让她走下马车。
一下马车,扑面而来就是浓郁的血腥味,谢盈欢蹙眉,拿帕子捂住鼻子,抬眸一看,满地的尸体和人头,地面上沾满了血,骇人的很。
谢连城赶紧对着谢盈欢招招手,笑的一脸灿烂,高声道,“阿姐!来这儿坐!”
谢盈欢不紧不慢理了理裙摆,才在桂枝的搀扶下慢吞吞走过去。
她落座后,才看向那个一连殷勤的少年帝王,微微含笑,“连城。”
这般大不敬的直呼圣上名讳,却让少年帝王笑得更开心了,拉过她的手细细捂热,“阿姐手好凉,今日这般冷,怎不多穿些?”
谢盈欢不动声色抽回手,弯了弯眉眼,反问,“本宫没有来迟吧?”
“阿姐来的太慢了,如今刑场上,只剩这垂髫小童了。”谢连城小声埋怨道。
谢盈欢抬眸看去,刑场正中跪着一个男童,头发乱糟糟披散着,看不清脸,被关了好几日天牢,浑身都很脏。
她一愣,不禁回想起初次见谢连城,他也是落魄不堪的模样。
刑场上,两人的身影逐渐重叠,她一时恍惚,想起七岁那年,谢连城视所有人为仇敌,不肯亲近的倔强模样。
当时,整个皇宫,只有她一人真心对他好,两人一起在坤宁宫背书,一起挨周太后打手板心,互相分享从御膳房领的点心。
他当时,也差不多只有这么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