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蚀柔声安慰他。
“别怕……”
你不会死的。
天皇的脸上渐渐露出放松的笑容——下一秒,刀刃穿破他的腹部,在他的肠道搅动。
疼痛让他惨叫出声,表情扭曲仿佛恶鬼,但是,就在他以为自己疼到要昏死过去的时候,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青年坐在他的对面,笑盈盈地无动于衷。
“你看……”他柔声道,“我说过的吧,别怕。”
“你不会死的……”
——只死一次,怎么对得起枉死的那几十条人命?
捅刀的人是反抗军的头领。
天皇的指甲划过他的皮肤,扣下他的皮rou,但是很快的,那些伤痕就消失了。
不死的军队,只有一支,那多不好玩啊。
人才分善恶,而神明没有。
神明可以做任何事。
治愈的神明笑了。
这一次,他要治愈人性。
天皇被关进了地牢,用所有能够想到的办法,一遍一遍折磨着。
青年笑盈盈地看着,等他快死的时候,再把人救回来。
就这么重复了很多很多天。
突然有一天,青年觉得好无聊。
他早就习惯和人类的丑恶为伴。
在天上的时候,救过的人,总蠢蠢欲动想要更多,到了地面上,情况也没什么改变。
贪婪和嫉妒,权利和高傲。
彼此打击,来回报复。
爽快吗?高兴吗?满足吗?
心中好像破了一个空洞,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破的,也不知道用什么才能填好,就那么呼呼地漏着风,催促他在这世间徒劳地来回踱步。
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青年登上屋顶,下面是一片混乱的景象,头脑里的祷告嗡嗡作响,像被推倒的堡垒、残破的废墟和堆叠的尸体。
他张开双臂,拥抱夜晚温柔的风。
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上一任的角蚀为何会死。
对于人类来说,长生是祝福。
对于他们来说,长生是诅咒。
无穷无尽的生命,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痛苦。
而他早就给自己想好结局了。
闭上眼,从那里跌落下去——同时,一起接受脑海里所有的祈求。
遍地的神社里,痛苦的呻yin戛然而止,人们茫然地睁开眼睛,青年意识模糊,身体的失重感也不甚清晰。
就这样……
他祈祷……
就这样……让他死去吧。
风从耳边疾驰,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人,这片充满痛苦的大地上徘徊了太多无法往生的幽灵,他们呻yin尖叫,他们的怨念汇聚在一起,形成污浊又粘稠的黑影。
那黑影悄然缠上了他。
那一天,青年妖化了。
但又不是平常的妖化。
最后的祝福聚集了太多的信仰,怨念和信仰相互纠缠,他维持着一半的人形,另一半则是丑陋的妖怪。
太宰治终于明白,一直以来在他体内破坏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那是来自世界的诅咒。
那是神明失格的惩罚。
青年还是没能迎来死亡。
这是世界对他的惩罚。
诅咒将永远折磨他,永远永远。
他一动不动地躺了很久,然后站起来,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其实不用吃饭,也不用喝水,就行尸走rou一般在大地上游荡,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就是一直走,一直走。
好像有什么在追赶着他。
然后某一天,他回到了那个村庄。
烧焦的房屋化为尘土,满地的尸体腐烂化为肥料,村庄的残骸上,长出了新的狗尾巴草,开着一簇簇野生的茶花。
半人高的野草里,睡着一个少年的亡灵。
青年怔了一下,好像突然恢复了神志,那层隔着悲伤的薄膜瞬间撕裂,痛苦如同chao水向神经涌来。
如此清晰,刻入骨髓。
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跪在地上,身前的土地被眼泪浇shi了一片。
好疼,好疼。
好难受,好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痛苦已经是常态,可他连了结一切的权利都没有。
身体的疼痛从未如此清晰,妖化的诅咒撕咬着身体的组织,被修复,再啃食,再修复。
他活了这么久这么久,唯一几年快乐的时光,也被撕碎揉破,生剥现淋。
得到的东西,在得到的一瞬间,也就失去了。
他的眼泪不停地涌出来,就好像从诞生那一天开始,这么多年没哭过的部分,都要一口气释放出来。
脑海中还回荡着,那个仿佛魔咒一般的声音。
【你怎么能哭呢】
“哭吧